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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项羽关中封诸侯,刘邦得封为汉王

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有九郡领地,都彭城。楚国故地号为三楚,吴越地称东楚,江南蛮夷地称南楚,衣冠居住肥沃的中心地带,号为西楚。秦有三十六郡,项羽据有九郡,四分天下有其一,于诸侯中实力最强。

项羽还做了一件事,尊怀王熊心为义帝。告诉熊心,自古帝王必居上游,您搬搬家吧,彭城我用了。怀王不得已,带着群臣南下,准备溯江而上。行至江南,项羽密令黥布击杀义帝于江上。

两千年后的当下,每每看到此处,不禁让人后背发凉,倒吸冷气。楚怀王死后,天下无主,一个偌大的华夏帝国变成了十八个小诸侯国,这简直是开历史倒车,直接把华夏政治格局倒退到了信史之前,把三皇五帝及夏、商、周两千余年的努力,秦六百余年奋斗成果,瞬间打翻在地,是名符其实的倒行逆施。看看现在的欧洲,省级版图即为大国,小国家针眼大小。他们也想大一统,拿氏努力过、希氏尝试过,打得天翻地覆、血肉横飞,却依然不能实现。两相对照,就知道当下项氏设计的政治格局,于我华夏文明进步有多危险。

从项羽主导的诸侯分封情况看,他可能也有一统天下的念想,史书虽没有清晰记载,但可看出端倪。但就现实而言,他分封诸侯、弑杀共主的做法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宏观上说,项羽历史站位不高,缺乏历史主动精神,不符合时代发展潮流。中观上分析,项羽的分封手法不很高明,其结果是搞乱了三个诸侯国、忽视了三支力量,惹怒了三个人,为后续天下纷争埋下了隐患。

先说搞乱的三个诸侯国。

第一个是齐国。齐国田市为王,田荣、田横兄弟辅佐。这几位的原则是,昔日齐国田氏为王,我们姓田,所以是齐国的天然之主。我们守自己的地盘,不跟你们争;你们谁也别想来,不管谁来我都不客气。这种理由太过简单化。如果非拿田氏当为齐王作为政治正确,那千万个吕姓会站出来,证明齐国是他们家族的,田氏是窃国者,不仗义。再来说说齐国不掺和齐境之外的事,这乱世之下,你凭一句中立就能独善其身?章邯打到齐境时,是项梁救的齐国。当项梁请齐出兵协力攻秦时,田荣以各种理由推托不去;当项羽将兵北上救赵时,田荣又找借口不出兵。真不厚道啊!这做派连自己人都看不下去,田都、田安和田荣一刀两断,带着部属将卒西进救赵。田都、田安获封理所应当,没毛病。

但问题出在项羽把齐国的胶东、济北切下来了,三分齐地两份封给了田都、田安,这些地盘目前都在田市及田荣兄弟手上控制着。项羽开的是空头支票,妄想凭着自己一张嘴,就让田市、田荣将两块地盘吐出来,这怎么可能?所以齐国境内肯定会发生争斗。

第二个搞乱的是赵国。赵国被王离围住暴打时,赵王歇和张耳在城内死守,陈馀作为将军在城外领军呼应。巨鹿之战,明眼人都能看出,张耳和陈馀的功劳是一样的。生死存亡关头,人大多会有些应激反应,干出点不理智的行为,张耳、陈馀也是一样。两人几十年的交情,名为兄弟但情同父子。巨鹿危急之时,两人因策略问题意见相左,继而矛盾升级,反目成仇。巨鹿解围,张耳夺了陈馀的军权,陈馀愤而离开,因而没能跟随项羽进入关中。这次分封,把赵国战功几乎都记到了张耳头上,将赵地封给了张耳,将赵王歇迁到了代地。赵国内部分裂。

第三个被搞乱的是燕国。河北之战,韩广没有亲自率队助战,派出的是部下臧荼。到关中一圈转下来,燕国的功劳记到了臧荼身上,被封为燕王;原来的下属成为燕王,原来的燕王成了辽东王,这口气燕王韩广岂能咽下?燕国必然内乱。

再说被忽视的三支力量。与其说是被忽视,没有作妥善安排,不如说是被特意无视,项羽欲并其地为已有。

第一支是魏地巨野泽彭越的队伍。彭越努力经营东郡魏地,已经发展为两万人。秦楚相持之时,彭越不断游击秦军补给线,是有功之人。这次分封,没有给彭越封一寸土地,也没给个一官半职。项羽手一比划:这块地属于西楚了。项羽要地不要人,彭越落得个不知所从。

第二支是南阳王陵的队伍。刘邦进攻南阳,王陵以友军身份协助作战。刘邦西进关中,王陵固守南阳,自成一枝,想着以后天下安定,凭着自己占据偌大一个南阳郡,最低不得封个万户侯当一当。但是项羽给王陵的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让王陵交出南阳这块地。

第三支力量是韩王成的队伍。在攻秦大乱斗中,韩成的力量最弱,颖川最终还是刘邦帮忙打下来的。项羽离开关中返回楚地,找个借口把韩王成带在身边,一直带到了彭城。这个借口是:张良跟着刘邦去汉中了,所以我不能放你回韩地。韩地的力量一时间没有了君主。

所以,这三支力量虽然有一定影响力,但项羽不作安排,是有意为之。打开地图看一下就立即明白,项羽自封的西楚九郡,领地划界划到了颖川、南阳、东郡内,是想把这三地都吃下去。项羽理想很丰满,就是手法太下作,他扣下了韩成,软禁了王陵老母亲,然后威胁带哄劝:把地交出来,人活命。

最后说说惹恼的三个人。

第一位被惹生气的是项羽的臂膀黥布。黥布是外号,人家大名叫英布,这外号叫的多少有点不敬,类似喊“光头强”“疤哥”一样。项羽“黥布、黥布”这样喊顺口了,把这个外号叫进了历史书中。秦楚开战事,黥布总被当作前锋来用,冲锋陷阵、先登夺旗,干的都是不要命的活。这也就罢了,项羽还总让黥布干脏活,阬杀十多万秦军降卒,让黥布去干;想诛杀义帝熊心,自己不出手,又安排黥布去干。这些都是损阴德背骂名的事,你项羽把我当成二百五是不是?是不是!黥布由此心中极不痛快,憋屈得慌。

第二个惹生气的是陈馀。分封结果出来后,陈馀大怒,这个项羽安得什么心?巨鹿之战,是我将兵配合楚军殊死作战;对峙章邯,是我中间穿梭游说秦将降楚!你是非不分、有功不赏,为什么把赵王歇迁到边远山地,让张耳占据赵国平原?我功劳和张耳一样多,凭什么他封王、我只能为侯?凭什么?凭什么!

第三个被惹翻的、也是最不该惹的,就是汉王刘邦。分封结果出来后,刘邦气得七窍冒烟,拔出长剑就要找项羽拼命。这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刘邦一路走来,硬仗没少打,功劳没少立,破咸阳降秦王是首功,但最后分果子倒分了个最差的。起事时攻得丰邑、沛县,结果楚怀王一纸调令,刘邦去了砀郡任长,根据地被楚王拿去了。昔日从秦郡兵手中夺得亢父、胡陵、方与,一转身却被魏国背后拿去了。打下了砀郡陈留等多地,现在被项羽拿去了。攻下了颖川,被封予韩成。打下南阳,被王陵占据。打下关中,被项羽封给了秦军三个降将,却将刘邦封到巴蜀。这是秦人流放刑徒之地!天地良心,你项羽还讲点道义不讲?!

刘邦这次是真生气。部下死死拦住,张良、萧何、曹参、樊哙等人反复劝说:现在跟项羽去拼命,这不是去送死吗?与其送死,不如先站稳脚根,徐图大计!三劝两说之下,理智逐渐战胜冲动。刘邦叹口气,收拾行装,带领部下往深深的秦岭腹地去了。张良怕刘邦想不开,一路陪着送到了南郑(现汉中)。

张良和刘邦这是兄弟情谊。张良是韩王的重臣,韩成被扣在楚地,韩国目前无主,只有都尉靳强留守。张良还得赶紧回颖川上班,千头万绪的建国大事都在等着他去做。

刘邦带进关中十万人马,天下安定,诸侯子弟各归故土,跟来的主要是丰沛集团的核心力量三万余人。诸侯士卒中有倾慕汉王者,主动投奔而来有一万余人。四万人,这是汉王刘邦目前的家底。

刘邦在征战中积累起了人气,展示了相当的人格魅力。史载高祖“喜施,意豁如也”,有济世济贫的气度,对身边人出手大方。财聚人散、财散人才能聚,所以大家愿意跟他干。又载刘邦“仁而爱人”,他的观念是以人为本、以仁爱为核心,传承孔孟之道,不用刑名学说,因其爱人故人恒爱之敬之。还说刘邦“常有大度”,性格开朗,不计较细枝末节,包容过错,看人优点不死盯毛病,故能够起用各类人等,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还记载刘邦“性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阅历丰富,平易近人,不论出身高低,均能融入其间,坐一起就能聊得来,大家的声音耐心听,让人有天然的亲近感。刘邦又兼草莽出身,不讲究谴词造句,说话直抒胸臆,“唉,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老子今天干的就是精锐”,类似此等。若是发起火来,必定连卷带骂,脏字国骂倾泻而出。但正因如此,倒成了刘邦的优势,因为跟着他的大多是编户出身,还有不少是奸猾亡命,用底层民众的语言习惯说话,极易沟通、喜闻乐见。刘邦就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一群有梦想的人,不离不弃、生死效力。

有人说成功在于天意。所谓天意,很大程度上指的是个人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刘邦这种性格,是天然的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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