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往他的方向埋头走了两步,身后的鬼盖头就像是别人撇下了,蹙着眉头,看着桑禾的身影。
兰峥想着,只要她再往前走上几步,就要一把将桑禾给捞出来。
可她却停了。
兰峥想着,停了就停了,没什么。
停了就算了,可她回头了。
兰峥微微抓紧自己的大衣,想着,没事,她只是回头告个别,没什么。
回头了也就算了,可她向鬼盖头伸出了手。
兰峥咬牙切齿把红大衣捏出了朵花,强迫自己想着,无妨,只是伸手拍个脑袋肩膀啥的,说上一句珍重,没什么。
但他没想到,伸手了也就算了,在他眼里桑禾对着那鬼盖头万分温柔十分谄媚的说:“十指相扣懂吧?扣上,我带你出去。”
嘶啦一声,桑禾和鬼盖头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牢笼外的兰峥,他把自己的衣物撕出了个大口子,正好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手臂。
兰峥自己也是一愣,而后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鬼盖头犹豫了片刻,将手奉上,这一奉,是连人带心一块奉上了。
桑禾却未抓紧过,她走在前头,一步一步,都仰着头看着那别扭的背过身去的兰峥,未回头看一眼。
她若是看了一眼,便能知道,她一扣,住了什么。
鬼盖头惊奇的发现,这牢笼并不会烫伤他了,他毫发无损的出来了,欣喜之余,抬头去看桑禾,她也正看着他,桑禾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原地转了一个圈。
满脸奇怪打量着他的说:“魔君诚不欺我,还真把你带出来了。你们魔君设的这法子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关进去然后让那人来救吧?”
兰峥听见她说话,从她身后探出了有伤的手,将她环在臂弯里,把手放在她面前,晃啊晃。
桑禾一蹲,从他的臂弯里躲了出来。
他眼里有种痛色,但很快敛下了,桑禾只是接过了他手里的药,认真为他涂上了。
兰峥看着她手指沾上的膏药涂在手背,药膏所过之处的肌肤肉骨已经生痊愈,毫无伤痕。
鬼盖头昨夜没注意,今日一看才发觉这药不是一般的好。
可那兰峥依旧脸色不好,甚至比昨日见他时还差,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鬼盖头听见兰峥倒吸了一口凉气,问桑禾:“谁给你的膏药?”
桑禾手上一顿,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涂药的速度。
兰峥也知道桑禾不会说,于是轻笑着问道:“是天帝?”
桑禾依旧默不作声。
鬼盖头就看着兰峥一口咬定了那膏药是天帝的,便要抽回手,可桑禾却拽着他的手。
兰峥恼急了,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一字一字,字字如刀通通往桑禾身上劈头盖脸的砸去。
他说:“你在他身下承欢换来东西,我不要。”
“”
“”
他字字诛心,她心沉了。
“你!”鬼盖头虽不明里就,可他如今只觉兰峥过分了,只道了一声你,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兰峥一说出口,便后悔了,他不再挣扎,不敢挣扎,因为桑禾抓着他的手,在抖。
多用了几分力抓住他的手,给他把药涂,一遍遍的,已经好了的肌肤也涂上了,一遍复一遍反复,膏药也像不要钱似的扣了一块又一块。
若是月老或是太白看见,可是会将桑禾一脚踹开,抱着那一小瓶药哭着喊着控诉她暴殄天物。
直到把那小药瓶的药扣了个精光,她低着的脑袋侧过去看了看那木质的药瓶,确定一点膏药都没法扣出来以后,狠狠往地上一摔。
用上了本就没几分的仙力,远远不如樊于那样将她上吊的桌子劈成了齑粉,只是把盒子摔成了两半。
这样的举动她很少做,虽说她经常摔些锅碗瓢盆酒坛子,多半是愣神的时候手滑了一下,不然就是为了逗逗那小书童。
她退了几步,仰头的时候脸上没有泪痕,但是眼神冰冷,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另一种说辞。
从她第一次见到兰峥起,尽管一路上一直相互冷言冷语,她要么躲着他的视线,要么都带着一分无所畏惧。
她现在这种眼神看着兰峥,还是第一次。
桑禾声线平静道:“那麻烦兰公子,告知我樊于他怎么了。”
只是她的那双手还抖着。
兰峥看在眼里,沉默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对”
“不好意思啊,兰公子,你先打住,”桑禾浅笑,眼里一丝暖意都没有,声线徒然降低了下去,道:“与樊于无关的,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兰峥一愣,她何以如此果决
直觉判断桑禾如今应该是气急了,而且正在气头上。
他没敢再说别的,只得断断续续的,告知她,天帝因她离开山门,留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降怒于樊于。樊于以一人之力扛下了本来可能祸及整个安门的责罚,独自一人守冥界对抗魔君的万人军团,被魔君丢入忘川中,生死未卜。
桑禾脸上的玩世不恭收起来了一些,樊于被她搅进来了。樊于最担心的就是安门被她连累,如今樊于所担心的果然发生了,果然是因为她。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桑禾转身就走,一步略过兰峥,目不斜视一眼没多看,离开地牢,鬼盖头一时间不知道要往哪去,也紧跟着桑禾,再做打算。
他也随着桑禾的脚步要掠过兰峥的时候,还是侧目看了他一眼。竟从兰峥的脸上,看出了落寞二字。
哇不得了,这红衣的妖艳男子昨日还在他跟前,隔着囚笼跟他斗智斗勇。
不仅昨日,前日,大前日,他好像好像都见过这位红衣的男子。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