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在睡梦中一直不踏实,如同几天前被关押在大牢里时一样,总是做梦。
梦里不是山鬼又双叒叕离开了,就是被她安置在人界的小书童陷入了危险,一次次的唤她的名字,不然就是樊于那种稚嫩的脸又一副老成看穿世事的模样,对着她摇头叹气。
桑禾:“山鬼”
她在梦中一叫山鬼,那山鬼却犹如脚下生风,跑得越发远了。
桑禾提腿去追:“山鬼!你再跑就别给老娘回来了!”
说罢,那只山鬼跑得更快了。
追了几步,那山鬼的身影跑得不见踪迹,她停下来又走了两步,气得一圈打在树干上。
然而梦外的桑禾,却是一拳头打在了地上泄愤,这泄愤却泄得太真实,把自己疼醒了过来。
桑禾:“嘶”
嗯?这个视线高度不大对,像是枕在什么东西上面。
她凝神又一看。
更不对了,定睛在视线内出现在栏杆外面的那个红衣男子他怎么在这?而且脸色堪比要吃人
桑禾揉了揉眼睛,头顶上传来一声孱弱而关切的慰问:“睡得舒服?”
这一声问候吓得桑禾差点一个用力过猛把自己眼珠戳爆了,脊梁骨都凉凉的。
什么时候枕着这只鬼盖头的大腿睡着的,她全无知觉。
猛然起身,退了几步,面上还是客气着:“舒服舒服多谢多谢”
身后红衣男子那阴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桑禾觉得不仅仅是脊梁骨凉了,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兰峥:“衣服,还来。”
桑禾:“”
不是这么小气的吧!?怎么也算是个舞蹈大家,衣服却只有借给她的这一件么?虽然心里吐槽着,桑禾却不敢开口多言,只是接下红色大衣,递给他。
他一把抓住衣物和她的手,鬼盖头一惊,连忙起身要护在桑禾身前,桑禾伸手拦住了鬼盖头,以眼神示意安抚他,让他少安毋躁。
红衣男子看在眼里,眸子红了一分又一分。
桑禾面对那红衣的男子,这才认真端详了一番他的面貌,那是如玉的肌肤,一双柔肠百转似的眸子,一看,是一张比女子还娇媚的面容。可是再仔细一看,他眉比女子浓密,鼻梁比女子高些,在看那脖颈间的喉结,这才能让人确定眼前的人,的确是男子。
桑禾敛眸,清了嗓子,问道:“兰公子,这是何意?”
兰峥被她一问,非但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了。
桑禾心一跳,煎熬着,揣测着,才缓缓开口问他:“莫非,我让这大衣沾了什么汤汁酒水?”
兰峥皱眉道:“口水。”
桑禾:“”
鬼盖头见桑禾脸色不好嘴角抽搐,顶着兰峥恶狠狠的视线,拉了拉桑禾的衣袖,指着自己大腿上被桑禾口水淌湿的布料:“没事我我不嫌弃的。”
兰峥:“”
桑禾:“”
桑禾内心大声的咆哮着:给我点面子大哥,我身为一仙器还是要点脸的啊?!
桑禾对这个脸上写满了真心不会嫌弃的鬼盖头点了点头,投以百味交杂的笑容,而后试探性的问兰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那,我赔你一件?”
兰峥没有说话,却是诚恳的点了点头,同时也收回了手。
桑禾立马抽回手,兰峥也将衣服拿回,桑禾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兰峥的手,那上面布满了烫伤的痕迹,还挺新鲜的。
她自怀中取了昨日让鬼盖头用的膏药,抛了过去,兰峥接住那小药瓶一脸不解。
也难怪他不解,这瓶子就像小小的胭脂盒一样,与平时的药瓶不同,他只怕是认成了他上台用的脂粉盒子了。
桑禾道:“是药,用了这个不会留疤的。”
兰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木质的扁圆盒子,连个简单的雕花也没有。应当是她自己亲手制的,懒得连花也懒得雕。
兰峥将它捧在手里,却不用它,也没有离开,站在囚笼外,让桑禾都找不到机会与鬼盖头说一说离开这囚笼的事情。
鬼盖头但是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看着门外巴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兰峥,他开心得狠。
桑禾却不想在这多呆,她做的噩梦让她非常担心她留在驿站的小书童,毕竟那书童还尚未成仙,不过是凡躯一具,遇上点什么事,自保都有问题。
她只得问兰峥道:“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兰峥爽快道:“我不会上药,你出来。”
桑禾:“”
桑禾内心:你唬谁呢?这出去指不定要因为他那红大衣沾了口水的事情打她一顿,这么浅显的事情她岂会不懂?!
鬼盖头将桑禾往囚笼里拉了拉,桑禾退了几步,对着兰峥道:“她不会出去的。”
桑禾默默的看他一眼,几乎要流淌下心酸的眼泪,她真的非常想出去,又不忍心让鬼盖头打脸。
兰峥冷哼一声:“看在你给我药的份上,我的大衣不与你多计较。你若是给我上药,我自是会给你一些消息。”
桑禾想了想,这人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些,纵是他的衣物价值连城,她的那一小瓶药膏,却是无价之宝,那可是她从天帝手里坑出来的,她花的代价可不小呢。
不过对他手里的消息,有那么一丝,好奇。虽然好奇,但是也不至于伸出脖子去让兰峥给宰了。
兰峥像是看出她的犹豫,抖开大衣披在自己身上,悠悠的说:“你离开安门,天帝便找上了安门掌门,樊于你就不想知道,樊于怎么了吗?”
桑禾一怔,那副生怕被兰峥揍一顿的性子突然就变了,那眼里的凝重将她整个人周身的气度都改了一番。
看得鬼盖头都愣了一下,这哪是昨天兴致勃勃突然伸手戳他头发的人,也不是睡了一夜却整夜的嚷着山鬼的小孩子一样的人,她就像是用单薄的身子扛着这世间排山倒海带给她的苦难,一步不退苦苦撑着。
桑禾默了片刻,果决道:“好,我替你上药。”
兰峥被大衣笼着,他抱臂居高临下的看着牢笼里的两人。
他在意的那个,终于要跟里面那个小婊砸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