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山鬼。
被带到魔族腹地,越发的热闹,越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路上所见的魔族人,兽人的形态越来越少,到了内里,多半是全人的形态。
桑禾目不斜视直跟着带路的小魔头,小魔头见这初时见周围角的魔族人数不胜数,生怕桑禾为了寻人跑去戳戳人家的角。
然而一路走去,她不仅没有好奇的去戳,甚至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这路上表演的杂耍的魔族也不在少数,表演些恶趣味的断头断手的戏码,在仙界可不常见,他原以为她会驻足停留看上一会,不想却没有。
小魔头:“姑娘倒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仙。”
桑禾浅浅一笑,其实不是她不看,主要是瞟了一眼,太过血腥暴力的,她看不下去。
小魔头一指前方人头攒动,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的一处辉煌的高楼前,突兀架起的一个台子。台子后,还有近百层的台阶,现下那台阶上的建筑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仔细一看,这里的表演才算是入得了桑禾的眼,台子上那丝竹管弦之声传了下来,唱着的,是三百年前在人间流传的一出话本子。
她之所以听得出来,是因为正巧她为人幼时听过,那话本子里记载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只因为话本子里记载的那位邻国公女,活得是恣意妄为,那可是当时十分挑战王权和女子地位的一个人。
她听着台上人舞着的曲子,听得有些走神。小魔头看前边人多,打算带她走捷径,见她驻足倾听,便笑说:“这正在演的啊,是数百面前一国公女的故事。黛将军犹爱此出,叫人寻来那些都快化了灰的乐谱歌词话本子,连着唱了足有半日了。”
她笑着问那小魔头:“这位公女身死之后去了哪?”
小魔头一愣,挠了挠脑袋,偷偷瞟了她几眼:“其实姑娘啊我族众人一直以为那公女是你。身死魂消以后却不入轮回,过去数百年间,大概只有你了。”
“那不是我。”桑禾笃定道,天帝没有抹去她的记忆这一点,她还是敢肯定的。
小魔头带她往另一边走,绕开了人多的台子,往台阶便的石头上一跳,寻了条小路。
小魔头往前一指,说:“喏,前边的门进去了,再往最高层爬,我们魔君就在最上边等你。”
桑禾一愣:“你不带我进去?”
小魔头指完路就准备要跑回方才人群多的地方去凑个热闹,头也不回的告诉桑禾:“你自个寻吧!”
桑禾看他兴致勃勃的跑了,也不好硬叫他回来,硬着头皮自个走进了血红的门里。
果然一进去,有且只有一座巨大的楼阁立在方才所见的百层台阶之上。
围墙内只有那一个建筑,想来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好叫她看不真切,记不得这地方其他建筑物。
不过这么大个类似于魔君后花园的地方,怎么连个侍卫的身影都没有。
她进到了阁楼里,一层空荡荡,该有家具一样不少,就是少了生机,没有人气,别说人气,魔气都没有。
阁楼中的台阶被一盏盏大红灯笼照亮着,往上延伸。那些镂空的窗,不时透出些光,想来是方才台阶之下,有人点了些天灯吧。
她一步步踏上二楼,灯笼投下的大片红光之下,二楼的窗台大开,一盏铜鹤灯丝毫不受狂风影响,顾自烧着,窗台下一对人影对坐,皆是目不转睛的。
那男子本盯着对面的女子,听见桑禾脚步一顿,转头来看她。
不知烛火还是外边的火光太盛,那男子的一头发红胜火,眸里亦有火光,却是悠悠鬼火。
炎陌:“再上两层。”
桑禾只听出了:所以不要待这碍事!于是一拉裙摆,上楼的动作麻利得狠,蹭蹭蹭就往楼上蹿。
紧接着,她还没看见,就先听见了一室的热闹。
一声低沉的男声,伴随着他轻轻一咳,他声线毫无情绪的念道:
“三条!”
有人一激动站了起来带动了桌椅子,又听一排麻将被翻开的声音,有人狂喜大喊:“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给钱给钱!寻昨,多谢你的三条啊!”
又听有人不服气的嘟囔道:“寻昨!你护内也得有些分寸吧?!”
虽说不服,还是把钱袋子里的钱掏了出来,那赢钱的男子收拢了那些钱币,答道:“我这是凭本事赢的钱,又与寻昨何干?”
“你!”一桌上的另外两人,被堵得哑口无言,你了半天也没有下句。
又听见洗麻将的声音,想来是要开始下一局。
寻昨冷冷道:“就是,昧生凭本事赢的。”
一听这话,同桌两人不干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得了得了!你们两要不下去放天灯算了!你们两是想秀死我们这群寡的寡,鳏的鳏吧!?”
桑禾听到这里,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打算抬脑袋凑个热闹。
却见三层里许多的桌椅,近有十六人,皆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其中离桑禾最近的一桌,四人皆已经站起,盯着她
有一面容和善的老头子忽然凑近她,嗅了嗅,惊讶道:“咦仙味?”
桑禾听着声音是方才那赢钱的昧生。
他身后一白色发的老头子拽了他的衣领,将他捞到怀中,不满的看了一眼桑禾。
“哪个人身上没有鲜味?你若想吃,一会我给你抓一打回来。”
桑禾愣了愣,这声音依旧平凡,只带了一分情绪,是一些不悦,那老者的脸上,写满了不善。
那同桌的另外两人,其中一位看不下去他们如此腻歪的老人家开口了:“寻昨你够了!这丫头能上来,说明是魔君叫来的,你再把人家吓到了,一会你上去交代。”
寻昨一拧眉,一胳膊环绕着昧生,强押着昧生一起坐下了。
昧生老脸一红,惊慌失措挣扎道:“喂!寻昨!你!还有外人呢!”
寻昨冷脸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并不理会。
同桌两位老人家也坐下了,又开始洗麻将,其中一人抽空抬起头来对桑禾说:“魔君在楼上呢。”
然后对着对面两个不害臊的说:“得了吧昧生,你这样被擒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寻昨干的更过分的我们都见过了,你还见外呢。”
桑禾被寻昨冷眼一撇,不敢多看一眼,话都没听完捂着耳朵匆匆上楼。
红灯笼引领她走向第四层。魔君坐在栏杆前的桌椅,背对着她。
一阵风席过,卷起他的青丝,他一身白衣随着风起起落落,雅正端庄,四字安在他身上,正好。
桑禾摇头笑了笑,明明是一任魔君,偏生得像住在九重天上的仙人。
听闻有人浅笑声,魔君回头,嘴角全无笑意,眸子里寒意刺骨。
夜色和火光在他脸庞画出轮廓,化不了他的棱角。
说高处不胜寒,可高处寒胜不了魔君这周身的由内而外的寒意。
桑禾不由自主拉拢自己身上的红袍。
魔君轻轻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物,伸手一叩桌面,桑禾自觉的坐到他对面。她只是直觉,直觉魔君不像个不讲理的坏人。
靠着栏杆,桑禾不由自主往下看去,正好能将台阶下那戏台看得清清楚楚。
却见台上没有一人,方才戏,应当是演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