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医院的时间是最充裕的,除了照料儿子,贾老师最多的时候都是在看书。报纸自然是一页页仔细翻过,从楚天都市报到三峡晚报,还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人民检察报小册子不少,故事会兵器知识,什么都看他最得意的就是买了一本今古传奇。说是小书摊上根本没有,我看了一下封面,从台湾总统府到大陆中南海,全是所谓政治内幕,居然把宋楚瑜列为反对台独的第一干将,不知是谁写的,难道连宋楚瑜舔陈水扁的马屁不成才匆匆反对台独的事实都不知道吗?不过我却由此知道了那个今古传奇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武侠版,一个就是贾老师买的这种戏说历史的史料版。
贾老师有一男一女,原本就叫人羡慕。那个女孩子也在医院里照料哥哥,圆圆的脸蛋,容貌端庄,属于那种比较经看的一类。最叫人敬重的是,哥哥车祸以后,她拿出了自己积攒的七千多元钱,这是她全部的私房钱,也是她对以后生活的期待,她全部放弃了,的确不容易。从湾潭到五峰,再到这里,她一直照料父亲和哥哥的饮食,还帮着给哥哥喂饭,端茶倒水,削水果,洗衣服,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花季女子能做到这一点,确实难能可贵的。
我们都叫她小妹妹,正是含苞欲放的年华,笑得甜甜的,有些浅浅的酒窝。她每天就睡在哥哥床前的一张从家里带来的木躺椅上,晚上十点以后就销声匿迹,猫在角落里睡着了,早上起来,钻到卫生间里磨蹭半天,又站在大玻璃幕墙前打扮好久,一转身,嘿,美兮笑兮,出水芙蓉似的,给人全新的感觉。不过发起脾气来还是挺厉害的,她和她父亲的一次争吵,其激烈程度把全病室的人都搞得目瞪口呆。
白天她总是忙忙碌碌的,要做三顿饭,得出去买菜,到夷陵商业城改自己的牛仔裤,病室里总能看见她穿着浅红羽绒服的身影。闲下来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静静的嗑瓜子,声音很响,瓜子很脆,是那种今年春节期间颇受欢迎的黑色,小籽,六块钱一斤的葵瓜子。她嗑得很精心,不说话,低着头,刘海微卷,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神情好看极了,神秘极了。
从她父母的口里得知,她曾在城区的一所美术学校学过三年美术,后在桥边的一家厂里当过描图员,慢慢的,女孩也有每月千元的工钱,但她不满足,决定转行学美容。已经决定春节后就到鹤峰拜师学艺。贾老师还在犹犹豫豫,女孩的母亲却很支持,说是学成一门手艺在身,以后自己独立一些,不会受男人的欺负。我却有些担心了,很小心的,很注意用词的向那个体态臃肿的像河马的女人说出了担心的理由。那些挂着美容院,发廊的背后,几乎全是做的那种不好的龌龊勾当。
妻子和她五姐都看上了她,想把她和在她们在深圳打工的一个大龄的侄子做媒,她们是很干脆的,直接把她叫过来询问情况。女孩子涨红了脸,羞答答但很明白坚决地給与了拒绝。几天以后,来了两男一女的三个年轻人来访,女孩子招待得十分热情,那才叫含情脉脉,风情万种。她说是以前的同学,出发到深圳打工去的。那张木躺椅当晚就再也没有女孩的身影,她没有回医院睡觉。我就有些犯疑,找贾老师一问,三个人中那个相貌英俊举止拘束的小伙子果然是她的男朋友。秭归人,移民子弟,这是真的还说是同学,就有些好笑了。但从相貌和年龄上看,妻子的侄子还是稍逊一筹的,也难怪女孩子拒绝的如此轻松。
来替换小妹的自然是她的母亲,贾老师的老伴。我曾经不止一次的遐想过风流倜傥性情豪爽的贾老师的妻子如果不是一个“藏在深闺人未识”的美人儿就是仪态端庄,举止文雅的大家闺秀,结果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却只是一个难看而臃肿愚蠢而无能的山野村妇,就是那种闭着眼睛在路上一抓一大把,在田间地头到处可见的极其普通的女人,甚至感觉太过于低下了。
贾老师对他的糟糠之妻赞扬有加,总是夸她是内当家。那女人却也不谦虚,逢人就说:“如果不是我汇钱来,看他们在这里怎么办?”这个女人来后,女孩子就走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而这个当母亲的似乎对儿子的伤势和治疗不太关心,每天只是做饭而已,其他时间就坐在一边独自吃水果,或者和床老李的胖老婆拉家常,或者就下楼去看看这座城市。
贾老师更忙了,每天忙得团团转。早上理疗,点高压舱,下午输液,以前的那种悠闲从容慢条斯理都不见了,紧张到了极限。我曾经在贾老师的女人面前着力表扬她的女儿对父亲的帮助,以及对哥哥的照料。贾老师的老婆似乎听不懂我的话外音,依然扬着她那张类人猿般的大脸,莫名其妙的点着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她的苹果。那才叫无可奈何呢,不过,愚蠢不也是一种防御工具吗?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