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重新戴好那顶帽子，率先起身，因为正好摆在眼前，格洛发现在帽檐和帽顶上沾有颜色各异的，已经发干的油彩。

格洛打理了一下衣领，拍了拍粘在衣物上的灰尘，落后一步。他们并排行走在小路上，爬上嵌在斜坡间的楼梯，穿过两幢大楼夹出来的通道，离开了这与世隔绝的自然乐园，返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中。

在卡尔的带领下，他们先向南走了一小段路，几乎就要抵达格洛公寓的门口时，改变了方向，往东边的市中心继续前进。

途中，趁着等待红灯的功夫，卡尔指着全加莱的灯塔——加莱百货大厦，告诉格洛在大厦的最顶层，占据了位居于此的美术馆一号馆，受市长邀请开办了自己的艺术展，名叫“心之光”。

加莱百货大厦，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只要稍微抬头就可以察觉到的不可忽视的存在。

据格洛所知，这幢大厦是二十年前建立的，为了这个项目，市政府为其倾注了数不清的物力、财力和精力，可以说它是整个加莱的心血结晶。

不仅如此，宣传的时候，甚至将其夸耀为唯一的明灯。由此，“灯塔”这个称呼在市民的心中便固定下来。

这样想来，恐怕“心之光”这个名字也意味着对艺术和美所拥有渴望的内心前方的梦幻之光。

他们走了一阵，格洛感到背上暖洋洋的，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又接连跨过三条大街，到达了大厦的脚底，门口的街道上落有众多白鸽，时不时发出咕咕叫，将人们怀揣着善意洒落在地面的面包屑啄进肚中。

这理应是另一批，在阁楼里闷久了，哪怕行人从身边路过，仿佛理所应当一般，没有一丝归家的念头，继续享用这从天而降的午餐。

格洛不忍打扰，提议先去用午餐，他们随便找了一处，简单吃了一顿，等再回来时，鸽群已经不见踪影，进入大厦的道路畅通无阻。

进入后，他们径直走向电梯，直达顶层，一出门，他们便撞见了位老人。

他身材矮小，留着短短的白发和灰色的胡须，眼中满是忧虑，一看见卡尔，这份忧愁便一扫而空，仿佛找到了救星。很久以后，格洛才知晓这位就是乔伊，两名佣人之一。

“借过，先生。”他将格洛挤到一旁，凑到卡尔跟前，小声耳语的同时还在指手画脚，好像有着什么要紧事。

格洛识趣地先去柜台买了票，回头望见仍在对话的二人，同卡尔对上眼后，挥了挥手中的入场票，示意自己先行一步。

格洛发现停留在长廊上的人没有想象的要多，他以为会人满为患，喘上一口气都费劲，实际上只有零星的几位参观者，心浮气躁的年轻人对于艺术品走马观花，有更多阅历的老人则站在某副画前，皱紧眉头。

在格洛那个时代，艺术之类的云云可是大热门，是标志时髦的玩意，人们哪怕对那些画作和雕塑不感冒，不上心，也要凑上去亲眼看看。

展厅有着纯白的穹顶，正中间开了扇天窗，墙壁大体是墨绿色，展览的画作镶在木质画框里高挂在显眼的位置，供人观赏。

进入展厅后，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没有标题的画作。

在格洛这个外行人的眼中，卡尔以一种较为阴暗的色调作背景，为一团浓郁的人形烟雾戴上礼帽，穿好正装，踏着双锃锃发亮的黑皮鞋，还握有一根象征身份地位的手杖，手杖顶端是一颗圆球，卡尔为它增添了黑白灰之外的另一种颜色——亮金色。

对此，格洛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这幅画作所想要表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