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XLIX年芽月xxxv日、保罗从艾略湖回来的后一天，他再次站在埃特里亚大学校门口。

如贝尔诺所说，布告栏上贴了圣义专业招生的通知。所谓圣义就是神圣的奥义，通俗地说——魔法。

为避免引起误会，通知还特地说明，学习内容不是手搓火球。所有入学学生，都要先接受神学和魔法文字训练——为期三年。三年之后，由至少一名神学教授召集其他神学专家听取学生答辩。学生答辩不合格，就即刻退学。合格的话，学校也不会出具修习神学课程的证明，只是允许学生参与魔法实践。

事到如今，保罗却开始打退堂鼓。他不止一次向妹妹密瓦妮娅说，自己将来要进入埃特里亚大学、像爷爷一样研究魔法文字。如今，这个机会唾手可得。他却醒悟到梦想不能填饱肚子，研究魔法也换不来面包。

心态变了。

去年，他还试图向贝尔诺证明自己。如今他已意识到，自己就一普通人，没啥好证明的。要理性思考学习魔法专业的利弊，又不是非得跟谁争口气。至少在现阶段，他看不出学魔法专业有啥好处。

可是……

走一步看一步吧，保罗心想。毕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他下定决心，又仔细读了遍通知，跟随引导找到大学的办公楼，填报名表。

要填的东西很少，只有姓名和出生地——给人一种只要会写字就能来上学的感觉。出生地分四类，阿凯德莱、利弗茨、埃特里亚和外省。

“保罗·布莱斯，外省。”他努力写得好看些。

交上报名表，办事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材料，在一些地方做好标注后，和其它东西一同装进包里递给保罗。保罗扫了一眼：宿舍钥匙、入学须知、埃特里亚大学规章制度汇编……

至此，保罗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了。本以为学校会设置障碍，用考试、教授面试考察或其它方式筛选，没想到他们来者不拒。

走在大学校园里，惊喜之余是空虚。当年在诺格森镇，纠结要不要从教会学校中途退学，深思熟虑后放弃大学梦想去约克市教书，现在显得十分滑稽可笑——这个圣义专业，根本不要求申请者在教会学校上过学。

随随便便入学，以往的一切努力都白搭。去年参加的特待生考试难度太大，保罗怀疑自己是个文盲；这次不需要考试，保罗又觉得哪怕是文盲都能入学。到头来，他在诺格森镇教堂图书室读的那些书，根本就啥都不是。

走进宿舍楼，找到自己的寝室，取出钥匙开门、放下包，保罗坐在床上休息。窗外是大草坪，有几个人正躺上面晒太阳。寝室不算宽敞，但足够一个人住了。木制桌椅看上去质量不错，桌子一角还摆有长明灯。保罗听说过这个魔法道具，但他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埃特里亚大学竟给每间寝室都配了一个。

整栋宿舍楼的外观很好看。正中间是向上高高耸起的塔楼，对称地向两侧伸展的房间能容纳众多学生。地面人把一切空隙都拿来盖房子，宿舍楼的设计却考虑采光、通行等诸要素，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走在两栋宿舍楼中间，也感觉不到压抑。

保罗正想到校园里转转，刚打开门就碰上多米尼。

“又见面了。”多米尼打量着保罗。

“保罗·布莱斯，来自约克省诺格森镇——外省人。”保罗自我介绍道。以后都是同学，要好好相处。

“多米尼·本诺。你通过特待生考试了？”

“没有。”保罗说。“我报名了魔法……专业名叫啥来着？反正是学魔法的。填好表就直接住进来了。”

“祝你好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多米尼说。

“你是神学专业？”

“差不多吧……反正前几年都是学文艺。”

“我还挺好奇的。为什么你一个埃特里亚本地人，要帮我们外省人说话？火灾时还那么卖力地救火。”

“本地人，不是埃特里亚人。”

多米尼靠在保罗寝室的门框上，眼神游移不定。他似乎已忘记刚才出门要干啥，转而跟保罗越扯越多。

“事先声明，包括外省人的提法在内，都是那些埃特里亚人的发明，我才没那么无聊。所谓埃特里亚人，就是出于工作需要，从天上阿凯德莱到地面常住埃特里亚的。而本地人，就是我这样的原住民。”

“你们埃特里亚内部还分这么细……”保罗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