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保罗注视着挂画,若有所思。“心境变了吧。”
“想他吗?”
“没。只是觉得,这幅画挺有意思的。嘛,虽然当初把它要过来,就是因为它是父亲画的,多少有些亲切。可现在再看,我确定它是杰作。即使不是父亲画的,我也会要来挂家里。”
“画的是圣·克莱芒。”
“画得很传神。”保罗说。“突然被露恩女神抛弃,圣·克莱芒一定非常悲愤、不解,又无可奈何。他认为露恩女神背叛了他,所以他向空中伸手、试图挽留露恩女神时,是带有怨气的。他要控告露恩女神,因为他天天祷告,结果什么好事都没发生。被留在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上,一点意思都没。”
“但圣·克莱芒最终振作起来,成为第一任教宗、开启一个崭新时代。”密瓦妮娅说。
“没意义的漂亮话罢了。反正咱爸卖这幅画时,嘴上肯定说信仰超越一切、表现圣·克莱芒的虔敬之类的废话。他心里真正想的,绝对是露恩女神就是混账玩意,说背叛就背叛,不管信徒死活。”
“哥哥,你累了,休息几天吧。冷静下来后,我们再考虑今后怎么办。”
保罗在家躺了半个月,还是没能调整过来。他本可忍受黑暗,如果未曾见过光明。可思考得越多,越觉得迷茫。即便是约克市,也是个没有自由、要向教会做思想汇报的压抑的地方。至于诺格森镇,则是个连一丝希望之光都透不进来的地方。
人生失去方向。
一辈子就这样了——问问密瓦妮娅吧,也许她还有想做的事。
“密瓦妮娅,我确定我很冷静。”保罗对密瓦妮娅说。“你想去埃特里亚上大学吗?”
“哥哥,这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我会尽全力实现你的梦想。也许你觉得我没能力、在痴人说梦,但不完全如此。你哥……其实还蛮厉害的。我去死皮赖脸求贝伦加总主教,他会给我一份约克市的工作。莉泽尔,她是我在约克市认识的孩子,家里好像也很有钱。如果去求她,她也会借我们一些。我没骗你,我能帮你筹到上大学的学费。”
“哥哥,这是你的梦想才对。你说过,要去埃特里亚上大学,继承爷爷的遗志、研究魔法文字。你一直很厉害,现在更是远远把我甩在身后。哥哥,去追寻梦想吧,不用顾虑我。我会好好地呆在诺格森,绝不拖你后腿。”
“可是我还没从教会学校毕业,埃特里亚大学不会收我。”保罗找到一个借口。
“补上自由研究的课题报告,凯德蒙神父一定会让你毕业的。”
“可是……”保罗看着墙上父亲的画,向虚空中伸手,又缓缓放下。“我已经没有梦想了。密瓦妮娅,如果是为了你,我还愿意再拼一把。只是为自己的话……我的心早就死了。”
“去找凯德蒙神父吧。”密瓦妮娅提议。“每个人都会迷茫,他一定能开导你走出困境。”
“我都想象得出他要说什么话,无非是把那本《牧灵手册》读给我听罢了。你也不用担心,种地的活都交给我吧。我有手有脚,还不至于天天赖家里让妹妹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看到妹妹拼命否认,保罗反倒更觉得可悲了。难道仅仅是为了避免冒犯自己,密瓦妮娅就要付出十二分小心?
太窝囊了。
“又到风月了吗?都一年了啊……”保罗回到房间,留下密瓦妮娅一人在客厅。
面对天灾或重大变故时,人总是脆弱的。虚幻的梦想被现实轻易地击碎,之后便是行尸走肉一般,在世间苟延残喘——
本该如此。
敲门声。
“是布莱斯家吗?”
“是。您好,请问……”密瓦妮娅开门。
“我找沃克·布莱斯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