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正式开始。

房间外有说有笑，间或传来碰杯声和刀叉声。房门反锁着，烤肉的香气从门缝飘进来。密瓦妮娅捧着果酱面包，和保罗并肩坐在地上。

“哥哥，你先吃。这是布兰德给你的。”密瓦妮娅说。

“我真是服了。凭什么啊！”保罗捶地骂道。“我们忙这么久，却不能上桌？我小半年没闻过肉味了，学校里随便谁都长得比我壮。我们家条件又不差。而且，圣·克莱芒不是说吗，强健的身体是刚毅的灵魂的基础。要是跟了露恩女神一天饿三顿，谁还信她啊？”

“你别这样，被爸爸听到又要挨骂了。他们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谈。”密瓦妮娅把果酱面包放到保罗手里。

保罗从边上掰下一小块，稍稍蘸了点中间的果酱。“咱爸能有啥正事，真有正事还天天喝得醉醺醺的？除了喝酒就是画画，家里总是一股酒精和颜料混一起的味，哪天喝点颜料进肚我也不奇怪。就知道画他的破画，书完全不读，凯德蒙都比他懂得多。”

“哥哥，不要骂凯德蒙神父。爸爸妈妈都说，他是个好人、对我们家有恩。我们要尊重他。”

“味道不错，剩下的给你了。”保罗边吃边说。“凯德蒙对我们有恩？有什么恩？给我们上课也算？根本就是误人子弟！只不过他对我不错，我给他留个面子。你见过不会布道的堂区司铎吗？抛开神学水平不谈，主教大人也不该派个结巴来我们堂区……不过嘛，算他有自知之明，比那些张口就来的异端制造机强。”

“妈妈说，你这种性格迟早要吃亏。”密瓦妮娅接过面包，往没果酱的地方咬上一小口。

“等真吃亏了再说。对了，我听凯德蒙讲，你把整本《教理问答》背下来了。不愧是我妹妹。哎呀，在家里也没见你提过。”

“妈妈说，懂得太多将来不好嫁人。”

“屁！”保罗猛一拍大腿。“你现在好好学习，以后领个大品圣职，你那些嫁人的同学还得找你忏悔呢……别误会我意思啊，我没不让你嫁人。圣·克莱芒就说，婚姻是被露恩女神祝福的神圣关系，我可不是那些鼓吹独身的异端。”

“可凯德蒙神父也说，女性领圣职比较困难。他答应帮我争取，但希望渺茫。”密瓦妮娅低着头说。

“凭啥女性不能领圣职？谁说的？那些异端干脆把露恩女神教籍也开掉得了。密瓦妮娅，等我当上主教，就把我们堂区给你……果然还是不想当主教啊。我更想去埃特里亚大学，研究爷爷留下的魔法碑文。不过没事，我肯定会帮你的。”保罗将手搭在密瓦妮娅肩上。“哎，吃啊。我真不要了，这些都是你的。”

“可是……”密瓦妮娅仍然低着头。

“别可是了。你是我骄傲的妹妹、十岁就会背整本《教理问答》的天才少女啊。我毫不怀疑，我们家绝对被露恩女神拣选了。我们肩负扫除一切异端、传播露恩女神福音的伟大使命，你的才能就是明证啊！不管怎样，我绝对会说服主教、让他同意你去见学的。你还信不过我？”

“嗯。”密瓦妮娅点点头。

“到年底就解放了啊。”保罗感叹道。“再不用跟着啥都不会的凯德蒙了。到卡洛林市以后，说不定我也会像爷爷那样，被主教推荐去大学进修。到时候，我在埃特里亚大学一边学神学理论一边研究魔法文字，继续解读那些石碑……”

“好吃。”密瓦妮娅咬了一大口果酱面包。

“从教会学校毕业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保罗说。“我今年毕业。你的话，我算算哈……”

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喝红了脸的弗朗兹·布莱斯站在房门口，睥睨着坐在地上的保罗和密瓦妮娅。“结束了，出来吧。”他吐出一口酒气。

保罗站起来，厌恶地扭过头，从弗朗兹背后挤出去。

“密瓦妮娅，你退学吧。别念了，没用。”弗朗兹盯着密瓦妮娅，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