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他府里有了专人为他配制的养生酒后,偶尔兴致上来也喝上两盅。后来喝得勤了些,药师就会过来劝阻,甚至推托酒还没配好,减少供应。
此时,程德玄适时地提出送皇上酒的建议,刚想向晋王做进一步的说明,却立刻遭到在一旁侍候的药师反对,药师说道:“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干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度。‘仙韶液’能使人飘飘欲仙、韶华永驻,但也不是适合所有人喝。晋王您喝着没事,有益身心,那是因为有我们照顾着。皇上那里就难说了,身边那些内侍都是谄佞之人,他们只会鼓动皇上多喝,皇上也许就会因此伤身,到时候会归罪晋王您。”
晋王问:“同样一种酒,为什么会有两种结果?”
药师说:“这是营养药酒,少喝点养心安神,对身体有好处。但是喝得太多太勤则有损健康,那就会像唐代的吕严《敲爻歌》中所说的那样,适得其反。”
程德玄见晋王不知道这首敲爻歌,便双手打着节拍歌道:“色是药,酒是禄,酒色之中无拘束;只因花酒误长生,饮酒带花神鬼哭。”他连歌带舞,粗短的四肢胡乱地扭动着,放眼这开封城里,怕是只有他才敢在晋王面前如此放肆。
晋王听罢,摆手说:“不行,不能送。皇上本来就有点过,再喝了这个,他若控制不住,太伤身体了。”
程德玄口无遮拦地说:“皇上控制不住是他自己的事,饮酒带花,身体要是早点垮了,他屁股底下的位子就腾出来了,还不为您禅位?就算舍不得,皇上整天病殃殃的,这天下还不是您一人说了算?”
见晋王不动声色地听着,程德玄索性放开胆子,把话挑明,“沉湎酒色、消磨斗志、损伤身体,一个人从得病到死亡是有个过程的,其间都要请医吃药,结果无非是卧床不起或死亡,这是自然规律,谁都能接受这个事实,没人会起疑。自己不爱护自己,身体垮了,怨不得别人。”
晋王沉下脸来,训斥道:“收回你的主意,太阴损,手段忒下三滥了。倘若大臣们知道是我送的酒,我成什么了?”
程德玄却理直气壮地说:“噢,那怕什么,即使宫里有人知道是您送的养生酒,那也是出于您对兄长的爱护关心。宫里那么多的美酒美食美人,除了自律,别人谁能管得住?就像面对丰盛的酒席,有的人很有节制,只是浅尝辄止;有的人则是放开肚皮,爆饮爆食。您说谁对谁错?总之,各有各的理,谁也不好指责谁,人的选择、修养、自制能力各不相同。”
他忽然把话打住,对药师说:“这儿没你事啦,你回去吧。”见药师出了门,程德玄把门关上,小声说:“哪怕某一天皇上真的出了状况,一旦人们怀疑酒有毛病时,那就提醒他们想没想过?就算是酒中有药,就一定是毒酒?就不会是滋补身体的养生酒?一下子就能把毒酒这个词岔开去。”
晋王默默地点了点头。养生酒过量?他在晋王府时经常去瓦子里听书,知道老百姓最喜欢这些宫廷绯闻,只要接受了这个暗示,就会冲淡毒酒的想法。
这次谈话之后不久,皇上埋怨他吃独食,晋王装作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问:“什么独食?皇宫里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这府里哪来的奇珍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