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段以依稀能辨别出那人的面目。那人叫胡一航,家里是搞矿的,也就是常说的土大款。也就陈俊安这人交友百无禁忌,才能跟他搭上关系。
胡一航是这里的常客,对这男孩一直还挺满意的,这会儿喝了点酒又被扰了好事,酒意上头说起话来也没了分寸,一把推开怀里媚眼如丝的人儿,伸手在段以肩头狠狠推了一把,“我说你这怎么回事啊?倒贴钱送上去给人家操都行,让人服侍服侍还不让了?”
他这话音落下,段以还没说话,边上陪着玩的几个人脸色却是瞬间变得惨白,辣耳朵的k歌也瞬间戛然而止。
在座的这些个虽说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但全部加在一起只怕也比不过段家,也就胡一航这个没脑子的喝醉酒就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蹦。
巨大的喧闹声骤然停息下来,段以站在原地没动,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人一下划拉开一道口子,大风呼啦啦地从那个口子奔腾而过,疼痛过后便是无止境的空。
段以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被男孩拉皱了的衣领,随手抄起边上剩下的半瓶酒直接照着陈胡一航的头顶淋了下去。
包间里暖气充足,冰凉的酒液兜头而下一下就把胡一航激得清醒了过来,他哆嗦着手抹了一把脸对上段以看不出来情绪的没有表情的脸。
跪在地上的男孩也察觉到了现在的状况,揪着胡一航的裤腿瑟瑟发抖没敢起来。
“这酒该喝还是得喝,毕竟它是个东西,自己可安排不了自己。可这人不是东西,长了脑子就该知道得管住自己的嘴,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蹦,今儿个我就当没听见,往后……”段以欲言又止,动作轻缓地松开手里的酒瓶。
一道清脆的声响,玻璃瓶砸落在地面碎裂开来,段以缓缓接上之前那句没说完的话,“你们还是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人毕竟是陈俊安喊来的,现在闹成这样他也尴尬,“小以,你喝了不少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段以摁了摁有些发涨的太阳穴不动声色地拿开了陈俊安拉住自己的手,“不用了,我困了,你们好好玩吧,今天的酒都记在我账上。”他转头视线落在哆嗦着没敢动的胡一航身上,“今天让你们见了笑话,下次一定要喝得尽兴。”
丢下这句话后段以没再多留,包厢的隔音效果不错,段以却还是从未关实的门缝里听到了陈俊安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我操你大爷的,你他妈是傻逼吗?段以也是你他妈能嘴碎的嫌命太长吗……”
后面的话段以没再听下去,反倒是好心带上了门。走廊刻意营造暧昧气氛的橘黄色灯光让他觉得头晕目眩,往外走的脚步顿住片刻还是转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洗了把脸那种不适感终于减轻了些许,段以抬头看向镜子中熟悉却又陌生的自己,一时竟也觉得有些好笑。
相似的名字和相似的脸,他似乎已经渐渐没有办法把原来的自己与原主再剥离开来了。所以在胡一航说出那句话之时,他是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混账玩意儿。
可换个角度来看,他那句话又何尝不是实话?
段以追着贺岑这么多年,阴招耍了,苦肉计用了,委曲求全也不是没有,可不属于自己的依旧还是不属于自己,强求不来。
刚才喝下去的几杯酒逐渐上头,段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绪通通抛诸脑后,扶着墙壁有些头重脚轻地往外走。结果刚出拐角就撞上了一堵墙,一堵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