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死驴说：“夜里在朋友家喝酒耍钱，输多了想捞回来点，就出来转转，没想到碰到你们两位。”

顾紊懒得去分辨他是不是撒谎，喝问道：“你杀过几个人，老实说！”

“不多，就几个，都是土匪……”

“哈哈，都是被你污蔑的吧！”顾紊想象不出他有什么底气如此横行无忌，问道，“你在外头随便杀人，涧水县民团不知道吗？你是民团的人还是山里的老抬，说！不说实话我可要报仇，冲你也开一枪试试。”

撑死驴一听“民团”俩字，心里突然有了胆量，不再趴在地上恐惧颤抖，慢慢地站起身子，脸上也有了鄙夷骄纵之色。

“我就是民团的人，五德镇皮五爷的手下！他老人家是五德镇长；豫、陕、甘剿匪副司令部谘议；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八路军参议；洛阳、涧水、伊川乡团剿匪总指挥；临汝、涧水、伊川、伊阳四县民团总指挥。不信，你跟我去镇里找他当面对质。”

魏武笑道：“哈哈，你是在骗我们自投罗网吗？我问你，民团为什么能随便杀人？”

撑死驴来了神气，冷笑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一亩三分地！”

魏武又问：“民团的人又该被谁杀呢？”

撑死驴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生死还操在别人手里，面前的这两人一个身手了得，一个眼光凶狠，说不定还要拿自己报一枪之仇。他又瞬间收起倨傲之气，赔笑说：“都怪我走眼看错了人，两位不是三脚踹不出半拉屁的窝囊穷鬼，是了不起的人物。皮五爷最好交朋友，要是二位肯赏光到镇上，必然好吃好喝好待承，绝错不了！”

顾紊见他嘴上说话眼珠乱转，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眼儿，暗想：还没到五德镇就已经得罪了皮家的团丁，看来这次开局不顺，跟皮家打交道已经先有了一道困难了。他一边想着怎么处置这个撑死驴，一边笑道：“你这把枪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撑死驴已经插话进来：“送给你！看你岁数不大，当哥哥的愿意高攀，认你这个弟弟，这把大肚匣子就当我的一份见面礼。”

借着晨雾氤氲中的曙光，顾紊仔细打量着这把驳壳枪，只见整个枪身都擦得乌光油亮，显然是撑死驴日常珍爱之物。撑死驴也看出了顾紊的喜爱之情，又说：“这是日国造二十响旁开门儿盒子炮，大肚长苗快慢机，恩斯达牌的，七十块现大洋，新货！”

顾紊当实习刑警也有些日子了，真正摸枪的时间却不长。这时有枪在手，觉得十分过瘾，右手将驳壳枪转了几个圈，左手疾出向弹匣上抓去，想来个快速拆弹夹露一手，吓一吓撑死驴。没想到左手在弹匣上撸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原来这把驳壳枪是固定弹仓的。

他顿时觉得尴尬无比，看到魏武在旁边一脸好奇地瞧着，更觉得无地自容，脸一下红了。为了掩饰窘态，顾紊咳嗽一声，用询问转移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日国造，日本枪？”

撑死驴说：“不是小日本，是什么日斯巴尼亚，枪身上刻着外国字，反正我是看不懂。”

顾紊将驳壳枪凑近了一些，果然看清枪身左侧雕刻着铭文，用两行英文一行不知哪国的文字写着品牌、专利取得日期和公司名字。“阿斯特拉自动手枪，专利获得于一九二八年七月十二，温塞塔公司……”他看到了最后表示“西班牙”的英文，紧挨着就是三个繁体汉字——日国制，“西班牙啊！”

他念一句，撑死驴就接一句：“对，恩斯达……对，日斯巴尼亚。”

顾紊笑道：“原来你们管西班牙叫日斯巴尼亚。”

撑死驴说：“西班牙不知道，没听过，就知道这枪是日国造的，好用！口径七六三密理米突，表尺一千米突，快慢机拨到二零档，能当机枪使。”

顾紊现在才意识到，穿越时代不仅要面对物质生活的差异，还要接受认知世界的不同。他想了又想，最后恍然大悟，撑死驴说的应该是这把枪的性能参数，“米突”和“密理米突”应该是长度单位，分别指的是“米”和“毫米”。这把大肚匣子是能单发，能连发，固定弹仓容量二十发，口径七点六三毫米，照门表尺一千米，带快慢机的自动手枪。

“好东西……”顾紊把弄着手里的新鲜家伙，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