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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德彰承接

晨曦冉冉,大家接住上人,静静等他开讲。冯兄问:“昨天,我讲到哪了?”五娘抢前说:“只是听了你说的莲姑家里的,刚刚遇见你阿嫲,给牛车驮进德彰家,那莲姑旧社会那么操劳,能长那么年轻,上人,你看看,我是准阿嫲的人了,和她做阿嫲的比比,模样看,她年轻还是我年轻?”半腊毛喷她:“你个懵懂老姿娘,在此地听了好些天了,还不知道吗,阿嫲是太嫲了,话里的我是她孙子,和莲姑对话的是他阿爸,说话时上人没在人世间,你是趁热闹来,没用心听吗?”呲了一个大红脸,五娘认怂,静静在旁细听。

对了,莲姐性格率真,直筒筒指着鼻子问。二天早上,我正在喝她烧的热粥,烫得嘴边嘘嘘的,心里油然一股暖流。阮氏琳又来了抢嘴抢舌:“唉,你是做阿嫲的人了,他还没有厝人的,我是他南洋妇人,我俩赶着回安南生个小批脚。本来呢,我想留在德彰家做厝主,他没让我怀上,我也就没法子留下,只好贴在他身旁。委屈你了,这里是粤东边,你老家是闽西畔,两地不是很远,和过国境的千里侨批不能相比。要是你不辞辛苦,多多来这里照看,等到我怀上或是二马兄找了个潮汕正房,我和他正房商量着,谁留在此地,你再回去照看孙子,你看如何?”

我对她还能怎样,拿起筷子头使劲敲了她两下脑袋,人已然练出厚脸皮,阮氏琳嘻嘻两声,拿起我的碗再添上稀粥,呛声:“你是厝主,我怕你给热粥烫着舌头了,说错意思,帮你把心里话说出来。还没表达够吗?”她朝莲姑吐出舌头说:“潮汕俗话说的,打是疼骂是爱,瞧瞧二马兄足够爱我。”说得莲姑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直摇晃,半晌没缓过神来,汉威旁边说:“契娘,契爸,你俩没打骂过我,不爱我吗?你俩生个小批脚来,还让我做批脚吗?”莲姑实在忍不住,捂紧肚皮走到门边上下喘息。

都乱了,我喝下碗里的粥,脸色给热粥烫得烘烘:“再不闹了,时间不等人,我仨是得赶回安南了,我爸不知马帮路的艰险。可能又是收了许多侨批,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当然阿嫲的白喜已了,善后事刻碑认祖宗得他拿主意。你看呢?”

莲姐还在出气,用手抚摸一下胸口出说:“没过头七,人该严整点,可这两个活宝说话太逗了,我也忍不住,对不起。救回我丈夫后,我俩对着娘娘立过誓,要把老头和太婆终身奉为自己的祖宗,只要他俩有啥事,那都是自己的事,不,得比自己事还上心。老头的家人给瘟疫整没了,我看着太婆也是孤零零一人,我俩都说,得给他俩养老送终,平日里我丈夫把老头当自己的父亲看待,我得把太婆当自己阿嫲看待。一人服侍一老。后来,我丈夫给老头当了孝子,举幡摔钵自己干。听到太婆殁了,我也赶紧过来,帮着女兵崽料理后事。直至你赶了回来。这次侨批就当太婆还在派送,德彰家谁还得听太婆的。”

我给鞠了躬,掏出胸口掖着的两张纸条给她:“平日里都是我阿嫲在派银信送达人,女兵崽参与过,她走了,看我阿嫲信任你,她留下的送达人脉你肯定知道,托你件事:有封侨批比较特殊,因为我路上耽搁,晚了一步,有个姿娘妹卖到闽西去,妹子兄头在闹情绪,要死要活的,你能不能去这个村里,找那妹子看看,听说妹子可人怜,你看完后,如是收养家人对她还好,就说她娘托你看她来,涂鸦个什么人物来当她的家人,给寄去她的原来的家。如是人家只是当她为童养媳,日日要饿着洗刷衣裳,打扫家里,挨骂受气,你和他们交涉,看看卖身契上标的多少钱,德彰家如是有足够的银元,把她赎身出来,带德彰家来,先养着,我再走侨批时,顺路带她回原先家去,还给她阿母和阿兄,或是直接带她下南洋去,还给她父亲。那鸟嘴妹子说得对,我尽快找到德彰家的看家人,没找到之前,你先帮我维持一下家务事。”

莲姑一下严肃起来:“冯家兄弟,我会面对自己的誓言,太婆虽然走了,可她的恩情还在,只要德彰家有需要,那都是尽心尽力。这事我亲自去,先去看看那妹子,闽西乡村路我熟,很快能找到,如是要赎身,德彰家的银元不够,我会想法子再凑齐,两件事我就包了。南洋路千里迢迢,你不要为这边分心了。千好万好,人好最重要。”

这一下撤去我心头两块石头,我轻松起来,准备了上路干粮和盘缠,不知那中人阿伯有无打埋伏,挣点买卖妹子的差价。二百银元我不敢动,那是竹马团座要完成母亲的嘱托,他的异父同母兄弟不知日子过的怎样,没谋面的阿弟几乎是用了性命当赠送,给阿兄过日子的,血肉钱当了认亲费,这点我不能动,我捧在手中簌簌发抖。我对莲姐说:“要是女兵崽来家取银元送团座兄弟去,你就把这二百银元给她。”莲姐疑惑看着我,没问。我数了一下,留下银元该是能赎回闽西小妹的,我把手里沉甸甸的银元递给莲姐说:“这银元就留着德彰家这段时间做用度。”

这回莲姐开口了:“太婆用于维持德彰家的习惯我知道。你们的路途远着呢,还是路上备着,有时须留着备急。田地里的收成能换些钱财变换做用度。”阮氏琳抢过身子,眉开眼笑的就要去接银元,我伸出脚绊了她一个趔趄,她知道二马兄真怒了,那笑容僵在脸上,裂着嘴不敢再动。

我款款说道:“维持德彰家是要成本的,积德施善要资金的垫底。就留在德彰家吧。你需要什么用度可以从德彰家原有留下的粮食和收入支出。不必委屈了你的子孙和你自己。”

莲姑抹去眼眶一点湿润:“德彰家的做派我知道,太婆的恩德永记不忘,这段时间里,我会勤勉谨慎,等着你和你老爹再指派正宗传承人来。”

我也鼻子酸酸的:“你本来可回去养老,孙女都这么大了,碰上德彰家有难事,你遇难而进,我感谢你!”

莲姐慢慢说道:“我家能有这么好的预后,都是当年那老头和太婆的恩及,一辈子念不完,到了我该出力时候了。我晚两天回去,孩子就会来接我和孙女,那时我对他说一声先去闽西一趟,看看那妹子人再回来这里,孙女和他爸再回去老家。”

这回答我太满意了,人一轻松就瘫了,我趴倒桌边,直接眯了过去。阮氏琳悄悄声问:“莲姑,我现在算德彰家人,可刚刚进门不久,太婆只是见了遗容,德彰家事没你知根知底,你就把太婆带你回家的事讲完好不好?让我知道一些太婆往事,才算真正成为德彰家人。”

莲姑反问她:“我心里算一下,二马兄弟回家遇上太婆归西,就算再节俭,还是得花去一笔银元,他没用家中留下的积攒,那是太婆准备给他和女兵崽圆房的,怎么还有这么多剩钱呢,走侨批能有这么多利头吗?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太婆和我交往。”

阮氏琳悄悄的:“这趟侨批走得是蚀了本的,东洋人在南洋设了卡封了关,侨批路不畅,通常的坐火轮到中土,再走陆路是不通了。听说潮汕地频频受灾,许多侨胞惦念潮汕老厝地的家眷,一再央求老爹收银信走旧路送侨批救急。战火这么凶险,密林间瘴气,土匪拦路等等,是人拿命搏呀。走这趟侨批,其实就是你们说的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戳半路了。偏偏老爹好面子,为安抚侨胞的心,说他有老经验,拍拍胸口,说用老厝地和银信对抵。不曾想,老爹这档口崴了脚,挺严重的,就叫二马兄单独回潮汕地,出发前,二马兄想单刀匹马就上路。我素来仰慕他一家,又是他老邻居,自然放心不下,知道他对马帮路很熟,自己一人走,实在太孤独了,怎么不结几个伴,相互有个照应。正好有些番薯侨想回国参加抗战,我就给引荐了,他们说了中华长城有缺口了,自称为活人砖。原本二马兄和活人砖不搭拉,是我给凑合了。出发前说好的,路上各人负责自己消费。这五十来人里总有遇见额外什么事的,头疼发热,时间耽搁,吃喝拉撒睡,二马兄少不了有个帮衬补贴的。我是掌管开销的,就在半路,已是贴补不少路资了,还要接济为难侨眷。还好,这位邋遢的半老头特别有女人缘,遇见女人,若是人家有钱,总要塞给他一些。我就是怕他给别的女人抢去,所以要紧跟住他。告诉你吧,我们半道遇见非姐,她对我简直是魔头,非打即骂,马鞭甩得啪啪响,可对二马兄则亲得不得了,对他唱起歌,还塞给许多银元,说是银信,我看就是赠送,当然也包括接济侨胞。她娘家是个大户,能收这些银元?所以正好给派上用场,这些银元肯定是魔女给留下的。”

莲姑嘿嘿笑个不停:“怪不得德彰家名声在外,都传播到马帮路了,你呀,不是仰慕人家,是爱慕二马兄,到处说是他南洋妇人,害得女兵崽生闷气,人家才真是仰慕德彰家人,没见他之前,听说是德彰传承人,就想以身相许,后来见了你说是他南洋妇人,气得老说他是浪荡子,德彰家败家子。反正人家参军去了,也就不碍你什么事了。”

“我只说是他如夫人,我在家就想讨好女兵阿姐,潮汕地不是偏房得和正房甜蜜着,不然他俩会折磨我,我不敢想做二马兄正房的,有个如夫人足够了。正房参军了,不知还来个什么姐头管家。莲姑,求求你,要是老爹或是二马兄想托你再找一个正房,你得找个好相处的姿娘子,别老是想独占二马兄,还有,不能想到南洋去,只守在潮汕地看着德彰家的好。”阮氏琳气嘟嘟说道。

莲姑起身去收拾碗筷,嘴里不断祷告:“太婆不罪,实在是冯家兄弟带来一个活宝太逗人,我想塞住耳朵,她的话硬是扎了进去。我的笑点又低,听到我的笑声别怪罪我。”

阮氏琳拦住她,翘起嘴说道:“桌子我来收拾好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样认识太婆的,太婆在德彰家的地位太重要,没弄清老人家施善的过程,不能算德彰家人。”

“好吧,这话说到点子上,太婆对我的善行,只是南海一滴水,你多嘴多舌的,我说了,你不要插嘴,你的话逗得我肚子疼了。对太婆不敬,老人家没走远。”

连汉威也凑过来听。

“那天我急且累,晕了过去,昏昏然的让太婆扶上牛车,到了德彰家,她让我躺着,嘴里不断叨念,口音是外地的,话语是潮汕地的,我能听出那关切的意思,刚好厨房锅里有粥剩下,她忙舀了一碗,用勺子慢慢喂我,人在饿且累时嘴边接上粥汤那简直就是甘露呀,等我缓了过来,让我想起自己的阿嫲,自小爹娘在忙乎活计,都是阿嫲在照顾我,想起老人家,心里一酸,泪珠不断滚落,太婆用袖子给我擦去泪水问: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我到这潮汕地倒在路旁后,心里留存的一点火苗几乎就破灭了。我朝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说:听天由命吧,人的命数到底了,再挣扎也没用。我再到码头渔船碰碰运气,要是实在没法子,回去等死去,他死了我随他去,干嘛留在世间受罪呢,肚里的孩子对不住了。我绕过太婆身旁,迈步朝门外去,人实在累惨了,一手扶住门边,大口喘气。太婆一把扶住我问:孥子妹,你还没告诉你的难处,就要出去,听你口音,你不是当地人,解难怕玩不转,这地方的码头我熟,看我带你走走,两人的好运加一起,不定就能转运多点。恍惚中,我像是见到我阿嫲,不由得抱住她放声大哭说:我出嫁没多久,人刚刚有了身孕,可丈夫得了恶疮,找了许多药,愣是没效果,人疼得在床铺是死去活来,他已是不抱活的希望。我遇见一老头,他说是一种狼疮,以前他炮制过药膏估摸能治好,现在找不到药引子,不做了,给我画了一种虫子,说是主药,有了这虫子加上潮汕地的青草药就可炮制药膏。我姑且信了,也是最后的期盼,到过闽西的渔港,没找到这药引子,是有老渔民听说过,称之为驱毒神虫,我陡然生出许多气力,想到咱潮汕地碰碰运气,人家说,潮汕人会做生意,只要对人能有药用,不定就有人贩卖。既是驱毒神虫,或是有人捉了卖价码,我在家中搜罗,凑了最后几个银元,也在路上跑丢了。我就想,我近期曾举牌卖身救夫,我就卖身换虫吧,我想到渔港去,看谁有这虫子,我想卖身买虫,卖身期间,做牛做马都行,为奴为妾也也认了。太婆喃喃说:你卖身捱日子,你家丈夫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能挺过去吗?再说了新鲜虫子肯定比僵尸虫子药效高,那虫子能和你一道捱日子吗?

“我一把抱住太婆大哭:我也是没法子了。太婆说没时间哭了,你倒是把虫子的模样给我说说,我看认不认识,恍惚间,太婆身后升起一道桔红,仿佛看见了观音娘娘,我掏出那张图样。太婆一把抓去,细细端详着,嘴边喃喃念着:我好像在哪见过。好像是静寂中听到一声惊雷,我捂住胸口,害怕心脏从怀中跳了出来,可也不敢打扰太婆的思索。静静的等待中,突然,太婆把图样塞进我怀里,火急火燎的说:咱赶紧吃点,这里去渔港商埠码头还有很远,咱吃一点再走路去,免得半路碰不上吃店饿了肚子。非亲非故的,我已是麻烦人家好多,自己掏出怀中一个饼子,就要往嘴里送。太婆一把抢了过来凑近鼻子闻了说,饼子有味了你不能吃,别害了肚里的孩子,留下喂猪吧。她拉着我到桌边坐下,把锅里的粥全舀到大碗里让我吃。我不敢,抬头望着她,太婆明白,细心说:再烧来不及了,你肚里还有一个,两人吃这点不够,路上饿了要吱声。看着老人笃定的样子,我也不敢谦让,肚子饿且是日头偏西。三两口的,一碗粥就呼噜下去。太婆关切问:那走吗?见了太婆就是遇见贵人,不,是解忧解难的菩萨。我轻轻点头,太婆麻利拉我出门,我心里实在抱歉,太婆肚里还空着。

“沿着大路过来,太婆嗯呀和路旁人打招呼,碰上顺路马车的,还给捎上一段。望着太婆银白发丝的背影,心中暗暗起敬,不管虫子能不能找着,我和她认识这一回,一辈子得叫她为阿嫲。太婆拉我到码头各个船只问问。人们对太婆倒很尊敬,可见了那图样,个个摇头,太婆不敢耽误人家太久,马上换了另只船,船上伙计拉着太婆,太婆反而扶住我,人上了船,伙计急急给太婆端来功夫茶,太婆怕我渴着,让我喝,伙计急忙把功夫茶具全端到太婆面前,煽旺火,再冲上功夫茶专门是给太婆烧的,嘴里还不停是:难得德彰太婆上船一趟,你好好品尝一下船上的茶围,我感叹:德彰家的名头实在太响了。太婆眉毛老跳说:小弟,我带这位姐妹来,是想找救命的药来,唉,就是这药引子,拿了图样给小弟看,喝茶就改时间吧。小弟接了图样看,噗嗤笑了:这不是小孩才玩的虫子吗,乡下的屎壳郎,树上的叫蝉和着很像,就是没这两条长须子,对了,有时船在南海上漂,日头当午会从哪里就飞来一只,歇在船桅杆上,那虫子舞动两根长须,吱嘎叫声特别响,当午时,船升帆顺风,我们想着眯会觉,往往给吵醒,心里就骂它:你就叫嘈死虫。跑海船,你得习惯这嘈死虫的叫声,不然就睡不好午觉。太婆一拍脑壳说:怪不得我见了眼熟,曾经在海岛上,小主发烧,我实在没法子,想捉一只给他玩,小主当时没精神气,嘴角一撇,就放飞了。伙计悠悠说:太婆,这一排红头船都是运货的,要这玩意,得到带着渔家小孩在海上漂的渔船去,找七八、十来岁的孩童,不定就能找到。太婆急了,问伙计:就没人捉来卖给郎中药厂什么的?伙计摇摇头说:没听说过,这边码头的船都是运货的多,不是忙乎采摘海岛的燕窝或是岛礁捞取珍稀海味的,生计不同呀。我脑袋一晕,人差点就倒了下去。太婆扶住我,把三杯功夫茶全给我灌进肚子,拍拍我的脸颊说道,妹子,你要挺住,是我判断有误,应该到渔港去,不该到商埠的运货码头来。这里过去还有几处堤坝內有渔船歇着,咱找他们去。我滴泪说:我沿着闽西海边走,就是到处找渔船上问的,没有找到药引子。这全是命,天这么暗,我看见丈夫已是爬向奈何桥了。太婆捂住我的嘴骂道:海神在此,不能乱说。潮汕地渔船也多,你只是找老渔民问,没找着爱玩的小孩子呀。太婆扶我下船,对伙计谢谢他的茶。

“人家年纪这般大,都不放弃希望,虽然肚里小孩不断折腾我,还是鼓起精神,心里说:要是找不到希望,我一头就栽进海里,不能再连累人家。天晚了,可这时候正是船家最忙碌的时候,我俩心里很急,可在岸边慢慢走着,只有看到小孩,我俩才近前探看。突然我一下坐到岸边哭了,太婆刚刚要蹲下来扶我,我指了指船上的小孩抽噎着:虫子虫子,可我没钱了。太婆顺着我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个小孩在玩驱毒神虫,拿条网绳穿在虫子腿节,拿着逗它飞。太婆按了我的肩头:意思是你坐稳了,看我的。潮水退低了,船头好像趴在滩涂上,太婆从岸上一把跳了下去,我就奇怪,偌大年纪,身手还这么矫健。船上人吓了一跳,凭空跳下一人来,还是个老太太,仔细一看,大家释然,是德彰家太婆呀,大家过来埋怨:太婆到船上不该这样冒险,什么事,咱可到岸上说,要是一定上船,可沿着那边有个石板梯阶走下来,再上船。太婆说:来不及,我怕那虫子飞了。渔人奇怪,什么虫子值德彰老太太这般的冒险?看着太婆的指向,哑然失笑,就一只虫子。大人叫小孩把虫子递前,那小孩噘嘴说:不吗,我没玩够。太婆喊:乖乖,你把虫子给我,你想要什么,太婆给你。小孩说:你怎么不去找阿亮要,他有好几只呢,我是用一把弹弓才换这么一只,等我玩腻了可以给你。一位老伯说道:好孙子,你不记得,那天路过德彰家门口你耍赖,非要吃送你外嫲外公的馃子和大虾,说你肚子饿了,我不给,你就赖在地上不走,还大哭,好像大人欺负了小孩,是德彰这位太婆给你的烤番薯吃,才哄得你乖乖继续走路。记得吗?小孩到了太婆跟前,认真一看,果然笑道:是烤番薯的老阿嫲,不错,你烤的番薯比大虾还香,老嫲,你怎么大岁数也要玩海礁叫蝉,给!他把网线递给太婆,我刚刚从岸上走下滩涂,忽然,肚子的孩子不折腾我了,我扑向那虫子,紧紧握住网线。小孩嗤笑:这么大的阿姐也玩虫子,也该让一让给老嫲呀。太婆管不了太多说:乖仔,你带我找阿亮去,叫他把虫子全给老嫲,下次遇见,想吃什么馃子什么番石榴,老嫲都有。太婆牵起小孩的手,恰好一个涌浪刮来,滩涂上的船只一个耸动,小孩赶紧扯住老嫲,而太婆打个趔趄后,我刚想攀上船,太婆使劲抱住我,我一手捂住肚子,却是没顾上手里的网线,本能的撑住船沿,那虫子矶呀一声高叫,带着网线朝天上飞走。我刚刚抱有一丝希望,可把希望放飞了。小孩又是在肚里蹦跶开了。我放声大哭,太婆赶紧安慰我,说:别哭,阿亮还有,你急着抓虫子干什么,我抓住或是小孩抓着不就什么事也没有。我眼泪汪汪的看着大家,小孩嘻嘻笑道:你们陆上的人不习惯步渔船,看我的,他钻进船舱,拿出一只小螺号,呜呜在船上吹,一会功夫,三四个小伙伴全来了。人人拿眼睛问候孩子王,急嚷嚷: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干嘛要紧急集合?小孩慢条斯理说:我欠了面前的老嫲烤薯情,现在老人家追上船来,你们谁还有南海叫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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