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泰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少奶奶的学堂里,前几日才死了个女学生,说是参加乱党的集会,被官兵的冷枪打死了。”
“啧啧啧,你是没见着啊,那一天少奶奶冲少爷发了好大的火,还扯出了当年那个小叫花子的事……”
“小叫花?”
肖致谦皱眉,抬眼看了看书房的灯光,低头沉吟……
当年的事,就只有他和阿正两个人知道,连少爷都瞒的滴水不漏,再说那时候的少奶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如何就让她瞧出了端倪?而且还隐忍到今时今日才掀出底来,足见这个女孩心思深沉。
他揉揉眉心:“这么说那死掉的女学生是与少奶奶相熟?”
“何止相熟,一个宿舍住着,是顶好的朋友呢。”
鸿泰叹口气:“少奶奶真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薄家那种地方长大的,胆子大的惊人,那一天我跟着她,亲眼看到她给那个死掉的女孩收尸,那女孩死像恐怖,连我都唬的一惊,她却从容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伸出双手比划一下:“你是没见着,那伤口,足有这么大,啧啧,真是造孽啊,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阴间还怎么投胎啊……”
没出息。
这世道里死个把人算什么?
肖致谦瞥一眼鸿泰,微牵一牵嘴角,鸿泰这样说,是因为自小一直守在南院,没机会见识外面的血雨腥风,同样的事情,若换做是阿正就不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可是薄家那位小姑娘不是一样没见过血雨腥风么?
他缓缓皱起眉,直到这一刻才意识他到自己小看了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孩。
这些年间有太多事情发生,那个由他亲自带进南院的小女孩,最初留在他心底的影像早已模糊不清,有时候连他都会怀疑,少爷这份不知所起的一往情深,对南院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鸿泰,你马上派人去苏州,打听看看少奶奶最近有没有回过丹徒,或者是有没有与什么不相干的人来往。”
沈鸿泰摸摸脑袋,一脸的茫然:“少奶奶上学的那间女校规矩甚严,她会有机会认识旁的什么人么?”
肖致谦叹口气,语气惆怅:“学校若真是净土,少奶奶的朋友如何结识了乱党?我到也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只是,如今外面的局势太乱,少奶奶年纪小,万一被什么人利用了去只怕是桩大麻烦。”
他仰起头来,看向黑色的天空。
阴沉沉的天空上,不见一点星光,就好像乱世里的人心,想伸出手去捧,却看不清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