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望着婵儿,双眼失神,嘴里喃喃:“不,你不是连玉,你不是”
他避瘟疫一样,迅速地起身,将衣服重新穿好,万分羞愧地走出房门,然后冲出家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听了婵儿的陈述,连玉突然想起有一天夜里,她突然听到有人捶门,可是,当她把耳朵贴在门上的时候,那声音又消失了,因为天已经黑了,弟弟外出未归,她一个女孩子家,黑灯瞎火的,也不敢擅自开门。等她离开院子,走向厅子的时候,那捶门声又想起,连玉不敢吭声,再也不敢凑近门,只当没听见。
原来,那天夜里,竟然是文雄哥哥!她暗暗想,假如她知道是文雄哥哥,她会不会开门,那一刻,她脆弱的心能否抵挡得住的疯狂?她想,一定抵挡不住。如果那一晚,她没有躲过的激情,那么她这一生的命运从此改写,的命运也从此不同。
婵儿带着几分哀求:“连玉,我已经是文雄哥的女人了!这辈子,除了他,我绝不会让第二个男人再靠近我。姑母和辜负都商量好了,择日不如撞日,赶在下个月初五,就把事给办了。姐姐,你要去祝福我们,这样,文雄哥哥才会死心塌地地对我!”
连玉听了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她看着面前那张看似无辜却狠毒的脸,这绝非一个小女孩,而分明就是一个魔鬼,她在一瞬间伸出魔爪撕裂了她,甚至企图扒开她的五脏六腑都吞噬干净。她以她的天真和无辜,向她挑衅和无尽的索取。
连玉轮起胳膊,狠狠地扇了婵儿一巴掌:“你你好”
“不要脸”三个字,连玉最终没有说出口。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文雄是你的什么人?说过要娶你吗?亲口说过喜欢你吗?婵儿捂着火辣辣的脸流泪了:“连玉,你打死我好了,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抱我,喜欢他亲我,我知道他把我当作了你,可我还是愿意,愿意把自己给他!我不像你!”
连玉长长地流着泪,双手掩面,象一头愤怒而受伤的母狮子,朝着深不可测的蓝色天幕,长长地嘶吼着。
谢家带来的喜娘用丝线替她开脸,连玉疼得龇牙咧嘴的。
“姑娘,忍者点。”喜娘笑眯眯地对连玉说:“大姑娘上轿嘴里哭,心里笑,你嘴里叫疼,这心里,一准乐开了花。大娘是过来人。”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连玉以为一切都是梦境。她环视着房间,火红的嫁衣,叠得整整齐,码放在床上。木床的脚踏上,放着绣着凤穿牡丹的红绣鞋。她不曾想到,少年回去三天之后,谢家便来迎亲,说择日不如撞日。
连玉想了想,也答应了。无论如何,她要赶在文雄哥哥拜堂前,把自己给嫁出去,也好过在这崇华巷,隔着几百米远,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日日受着凌迟般的痛楚。
走了,这个世界,从此与她连玉再无瓜葛。她要把自己从这里,从记忆中铲除,仿佛她从前未曾来过,今后也永远不再返。
脸上浅浅的绒毛,一根一根地慢慢地被绞干净。连玉默默不语,带着几分淡漠。然而,想起少年那日的落落大方的神情,想起他那张光洁如玉的脸,想着他说话时微微翘起的好看嘴角,还有他彬彬有礼,举重若轻的行止,想着他少年得志,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想着他带着几分鲁莽闯入自己的生命,心里多少又升腾起几分希冀。
莲玉想,也许,女人,命运都都不过如此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块石头也得抱着走。今后,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了,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也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生命中那些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松开了她,放弃了他,最初是母亲,把她带到世界来的同时也把她放逐,她甚至,连摸摸她的手,熟悉她的脸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接着是父亲,一撒手从此阴阳两隔,哭不醒了,叫不应了,摸不到了,在茫茫天地之间,从此不再有那个人的应答声最后,是那个她以为会如他所说的,要替她父母照顾自己一生的男人,也许是迫于外力,也许是内心深处对她强悍的生命力带来宿命的威胁的畏惧。
她想,他若心中真有她,那天晚上,他一定会捶开她的门,一定不会在她试图打开门的时候,他沉默,并且悄悄离去。他以沉默来延宕,他的游移不定,深深刺伤了连玉,当选择自己成为需要别人左右权衡时,不过是表明,自己的筹码不够,自身的分量和价值需要反复斟酌、较比,她连玉,不是一件物品,而是有烫乎乎的生命,有辣的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而唯有这男子,不避流言,不惧威胁,不信邪乎,唯有他,不相信那劳什子的命运。他相信的,是她连玉这个人。
他掷地有声的那番话依旧在耳边回响:“此等无稽之谈,不信也罢!”
在连玉平静幽深的心湖中,掀起了浪潮,有时候,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却是这样的简单容易,假如你的针尖,插中了她的穴位,任督二脉瞬间打通,此后的事,便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