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孙千总派管事驾马车将连玉一家及其行李和其他家什送到孙家老宅。
连玉站在门口,看着那乌灰色的砖墙,红漆脱落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门钉,长出铜绿的饕餮衔环门环。
此情此景,让连玉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宅院,突然涌上一种淡淡的悲戚感。
寄人篱下的生活,从此开始了。
虽然,要离开时,她心里对崇华巷的新生活充满了憧憬,对即将到来的蓬勃气象充满了各种美好想象。
然而,到了黄昏,当落日西沉,暮色四合,华灯璀璨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疏离。
她发现,这崇华巷的繁华与璀璨,并不属于他们。
昔日在崇福巷,虽然不免破败,然而,那里尽是活泼泼、扑棱棱的人:
那里有每天托着他的小蛐蛐罐踱着方步回家的宋爷爷
那里有挑着炊饼担子嘴里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回家的李大叔
有叮叮当当的铁匠铺,
有香气扑鼻的包子店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一阵微凉的晚风吹来,她轻微地打了寒战,突然听到“呱”的一声从院子里头传来。
她不由得心一紧,向上张望,只见一只黑色的老鸹,箭一般斜射向那深灰色的远天。
她忽然想起婵儿那神秘而惊恐的眼神,一颗心突然被恐惧揪得紧紧的,提到了喉咙眼,悬着半空中。
孙府的管事提着“气死风”灯在前面引路,这是一个三进大宅院。
绕过影壁,一行人来到外院中厅,那中厅原本已经收拾干净。
中堂悬着一副巨大的梅花鹿图,中间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两个二尺余高的铜烛台。
两侧放着两张紫檀木椅,四个绿布绣墩,两个躺椅,两把太师椅。
显然,孙千总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到,一年租金二十两银子已经有夹杂人情在里面了。
孙家管事走后,偌大一个院子,四个人,两大,两着实有些空荡荡的。
四周黑魆魆的,那烛光闪闪烁烁,着实有些怕人。
“爹我怕!”连云有些胆怯地躲到爹爹身边,挽着爹爹的手。
“我我我也有些害怕!”连玉走到秋妈身边,拉紧了秋妈的手。
秋妈赶紧安慰她:“怕什么?你秋妈身子骨健壮,又属虎的,有猛虎在,什么妖魔鬼怪来了,它看见秋妈,那也得躲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