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寝殿内,皇后沈氏着一身素色寝衣,坐在菱花铜镜前。一头乌发如瀑般垂落,赵嬷嬷轻柔地为她梳理着,手中的犀角梳子顺着发丝缓缓而下,一下又一下,有条不紊。
镜中的沈氏面容虽然白皙,却看上病恹恹的。
武平帝从赵嬷嬷手中接过犀角梳子,示意其悄声退下,不要惊扰沈氏。
半晌,走神呆坐的沈氏才发现为自己梳妆的武平帝。
沈氏急欲起身请安,却被丈夫摁住肩膀。
“陛下今日不必早朝?”沈氏有气无力的问道。
“于斯之时,早经散朝矣。”武平帝先是淡淡回复,紧接着又道。
“彦儿之事非已有所交代乎?缘何尚整日精神不振、暮气沉沉也?”武平帝停下手中动作。
提到已故的恭愍太子,沈氏两眼一下子暗了下来。
此刻他只是她的丈夫,沈氏没有作声,久久的沉默回响在两人耳边。
武平帝知道自己又谈到妻子的伤心事,也不过多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悉心照料皇后,万勿有失。”
殿外,将犀角梳子递还赵嬷嬷,武平帝吩咐道。
殿内,一滴珠泪从沈氏脸上滑落,消失不见。
“彦儿西去之故你为何始终不肯相告?”
宫阙星河低拂树,殿廷灯烛上熏天。
春节将至,宫中洋溢着欢庆的氛围。
封宝的前一天,翰林院编修、驸马王异奉命书写宫内各门庭的春联进呈。
因宫廷门柱均为红色,所以对联用白绢黑字书写。
文渊阁外,东阁大学士崔鹤知道是王异来给内阁写对联,急忙来到阁门前驻足以观。
“千年金鉴长留插架宝书资政要,寸晷铜仪恒惜掞笺妙蕴发几余。”
“探花郎好文采!可比起老夫当年所书仍是差上不少。”
王异甫一写完便听到崔鹤的“夸赞”。
放下手中狼毫,王异走下石阶,向崔鹤拱手作揖。
“仙骥翁别来无恙,王异便当您是夸赞王异。”
“元日将至,仙骥翁犹劳心伤神焉?”二人拢手并肩而立,其状甚乐。
“如若不然,那正旦祈国安民诏你小子来写不成?”崔鹤吹胡子瞪眼,佯怒道。
“此等诏书,非仙骥翁不可为也。王异莫敢争功。”王异笑嘻嘻的恭维道。
花甲老人与弱冠书生,两者因文学书法而相交忘年,彼此互相欣赏。
“仙骥翁,未知近时皇帝尝语汝以太子之位当立谁否?”
王异凑到崔鹤身前,在其耳边说道。
“莫作此状,若为言官所见,把柄则落于人手矣。”崔鹤赶忙于王异拉开距离。
“公多虑矣。百官皆急于归而度岁,安能顾吾二人乎?”王异又来到崔鹤身边。
崔鹤偏头瞪眼看着王异,警告他不许凑过来。
“此之为谁而问?”王异大概率站队李衫,崔鹤小心试探道。
“此之问非为郢王属意,但为内子尔。”王异并不隐瞒。
“非为王氏乎?”崔鹤直视着王异的双眼。
“但为内子尔。”王异大大方方,也不觉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哈哈哈哈!”崔鹤捧腹大笑。“驸马爷莫不是惧内?”
面对崔鹤的嘲笑,王异不仅不恼怒,反而有些失落。
“圣上并未与老夫谈论立储一事。”大学士将嘴巴凑到驸马爷耳边,小声说道。
“老夫即知之,亦弗告汝也。”
随即大笑着走进文渊阁。
“此为老不尊之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