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汴梁路过了黄河,就到曹州。
自打蒙元占了天下之后,为了防止汉人、南人民变,早在忽必烈那时就曾下旨,对天下所有城墙,要做到应拆尽拆,曹州的城墙自然不能幸免。
郭天叙等人赶到曹州时,看到的只是一片被废弃的民居,以及洪水退去之后,大片荒芜的农田。
“贫僧今日方知,公子那一日何以会问出,人死后往何处去这等话来。”自打到了曹州,彭莹玉的脸色就没好起来过。
这一路越往北走,沿途越是凋敝。
等到过了开封,更是一片人间地狱景象。
上个月里,这一带连着下了四十多天雨,导致白茅堤、金堤等黄河堤坝决口,淹没了济宁、定陶、巨野等地。单论被水淹没的范围而言,这次水患并不算十分严重,比起黄河历朝历代搞得天下震动的大水而言,只能说是小场面中的小场面。
换句话说,只要有组织进行赈灾、发放救济,组织起人手来修复河堤,这场水灾的影响本可以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里。
但凡事都怕对比,我大元可不是往日那些费拉不堪的农耕帝国,作为来自北方的狼族,他们才不懂得什么赈济灾民的道理。
也未必是他们真的不懂,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有心无力,毕竟除了那些如同鬼子炮楼一般,在各地屯兵的据点之外,大元对地方的控制力几乎等于零,绝大多数的粮食,在各地大户以及官吏们私人的仓库里。
曹州南侧,官道两侧,已是死亡枕藉,当洪水淹没了村庄,本就没有多少口粮的村民们,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粮食。
而一直处在营养不良中的中世纪农夫,没多少能扛得住三五天不吃饭的。
剩下的,还能站着的那些人,便成为了流民,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之后,互相搀扶着,一队队顺着官道,四散流亡。
他们走过之地,草根、树皮,乃至一切能囫囵吞下肚去,让自己一时免于饥饿的东西,都已经被他们吃了下去。
“哀哉流民,为鬼非鬼,为人非人。”彭莹玉摇头叹息着,不忍再看,而是吟了一句昔日张养浩所做的《哀流民操》。
“别念叨了,架锅,煮粥,你那些朋友,找到我家邵管家没有?”郭天叙已从马上跳了下来,指挥着众人取出粮食,架起大锅开始煮起粥来。
彭莹玉急忙上前帮忙,顺带汇报道:“已让毛贵赶了两辆车去接了。”
“那就成。”郭天叙左右看了看,直接爬上了一辆马车的高处,大声叫道:“想活命吃粮的,跟着我来!”
流民们一听到有吃粮食的地方,顿时纷纷围了上来,张天祐怕这些人饿极了,上来硬抢,带着家中那二十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并在路上捡来的潘诚等人,一个个挺着朴刀,将流民们隔在了大车之外。
流民们见他们有刀,倒也不敢硬往里挤,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凑近了点问:“我们都能去吗?我的浑家能不能带着?去了是种地还是干什么?”
郭天叙看了问话那人一眼,笑问道:“这位大哥问得好,我是定远郭天叙,我家多年以来,都在曹州开的有矿,本地乡亲有知道的,可为我作证!如今我家中要修整房屋,有力气肯干活的,不论男女,尽可跟我前去,我家中粮食堆积如山,愿去干活的,每天可支半斤粮!到了地方,开工之后,力工每天发给一斤半粮食!若是有手艺的,每日还可多领半斤粮食补贴!”
一听这话,流民之中顿时
“一斤半?我的乖乖!”
“可了不得,有这么些粮食,俺家三口都能活!”
“给这么多,到底是让咱们去干啥买卖啊?”
“干啥买卖?能一天给一斤半粮,让老子去杀玉帝老子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