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彭莹玉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的身边,幽幽道:“此等乡民,若手上没沾过血,难免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郭天叙心知这是土匪拉人入伙的办法,也一向知道彭莹玉过往的经历恐怕黑的厉害,但仍是幽幽叹了口气。
彭莹玉又道:“鞑子杀我汉人,何止千万,咱们杀鞑子报仇,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郭天叙道:“手上有血债的,自然要报仇,但天底下这么多鞑子,难不成一个一个杀了过去?”
彭莹玉只当是郭天叙岁数小,动了恻隐之心,劝道:“公子是明尊转世之身,自然知道依着明尊的教化,善恶有别,善人杀恶人,理所应当......”
他话说了一半,却被郭天叙打断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就这么杀了实在太便宜了,吃了么又很不卫生,为什么不让他们活着发挥一点剩余价值呢?虽说他们是鞑子,但是哪怕是一泡粪,也是有价值的嘛!比方说让他们去挖矿、耕田之类的,这些活又苦又累,让咱们同胞去做,未免有些令人心疼,若让这些戴罪之人他们劳作至死,岂不是两全其美?”
“什么?”彭莹玉一时没跟上这个美术生的思路。
郭天叙道:“这便是我问你那问题的缘故了,和尚可想清楚了,为什么乱世之时,信明教的多,一到了太平时节,大家就又都去信孔教了?”
彭莹玉摇了摇头,神色依然是不解。
郭天叙道:“你在明教多年,烧香聚众,是为了什么?我说服家父,前往曹州收拢流民,又是为了什么?”
彭莹玉扬声答道:“鞑子欺压我等汉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咱们自然是要同这些受苦之人,一同杀鞑子,报血仇!”
“小了,和尚,你想的小了!”郭天叙一声长叹,“光靠仇恨构造的团结,是不长久的,咱们打碎一个旧世界,总要建造一个新世界。杀鞑子简单,建造新世界却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肉汤来咯~”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张天祐一声招呼,就在几人说话的档口,他已带着人将尸首掩埋了,又打了水来,将那匹死马洗剥了,就地架上锅,煮了起来。
此时汤已煮好,他便端了一盆过来,喊着大伙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郭天叙见状,便道:“走走走,先吃饭,边吃边说。”
众人皆知今日天色已晚,已来不及赶到下一座村镇,因此早早便扎好了营,点起了一堆篝火,围坐在一圈。
郭天叙坐在篝火旁,一边吸溜着有些烫嘴的马肉汤,一边说道:“人们团结起来,是需要一个共识的。”
彭莹玉亦接过一碗汤来,道了声谢,问道:“不知公子所谓共识,是什么意思?”
“就比方说,人从哪里来,死了往哪去?”郭天叙边喝着汤,边和他解释了一句。
彭莹玉尚未作答,却听张天祐大大咧咧接了一句:“天叙这话问的却简单,谁不知道人是从他娘老子那生下来的?”
“那死了以后呢?人死了又上哪去?”毛贵问道。
这话倒难住了张天祐,他挠了挠头,道:“这事情,我却说不明白,当年我小时候,听村中老人说,那些英雄好汉,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宿。”
“是吗?”毛贵抬起头看着天空,“那像俺家爷娘姐姐,他们也能变作星宿吗?”
张天祐摇了摇头,道:“我却不知。”
彭莹玉知道郭天叙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想询问各地故老相传的人死之后的去处,正待请教,却见郭天叙也抬头望着天上星河,便问道:“公子在看什么?”
郭天叙幽幽道:“我在找商鞅变得那五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