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欲言又止。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金瓶梅》,他的确是看进去了,这两天没日没夜都在研究。
一个破落户财主,靠着交通官吏,勾勒公事,江湖、官场两开花,一时间风生水起。
路平跟他点明“纳级”,又赠他金瓶梅,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官府的作用,林震南是明白的,这些年,没有大宗伯所积累的人脉,他无法将镖局拓展数省,还萌生了由川入陕的想法。
然而让他直接买官,林震南却不大愿意。
他不是不懂得钻营,可他宁愿在江湖上钻营。“多交朋友,少结冤家”如此,年年送礼上峨眉、入青城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走镖就是一件江湖事,自己就是一个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人有江湖规矩。哪怕再依赖大宗伯,和他有再深刻的利益关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买官入官场,转投他人下,是一个违背祖先的决定。
眼下生死存亡之际,却不容他有其他的念头。
一线生机。
“司李所赠的书,在下已经读过,只不过恨无门路。”林震南终于下了决心,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他也不明白为何在理刑馆里为何不能明说,但路平既然说起来都小心翼翼,自己也只能照做。
路平盯着他的目光多有深意:“林总镖头不要着急,需记得一句话:徐徐图之,爵禄自来。”
路平觉得自己做的,说的已经够多了。他是可以够得着徐爵,商为正甚至余孟和都可以替自己说句话,但是替林震南说话,人家凭什么?
“不要着急?”林震南着急起来,“司李前两日不是说就在一两日间吗?”
路平摇摇头,淡然道:“总镖头太心急了,衙门办事,自有章程,本官既然说收回赃物会还给林家,自然不会食言。”
林震南额头顿时挂了几道黑线,见路平已经有送客之意,只得告辞。
他一路思索着,在几个镖师的护送下,忧心忡忡回到镖局。
王夫人见他愁眉不展,板着脸问道:“那人怎么说?”
送人金瓶梅,教人走西门庆的路子,换做以前的王夫人,早就破口大骂了,现在也只能忍着,看看他给丈夫的主意到底是什么。
林震南平复了一下心情,听夫人口中依旧未称呼“大哥”,便知道她余怒未歇,叹了口气,说出在衙门的遭遇。
“急惊风碰上个慢郎中。”林震南叹道。
还是王夫人发现了端倪,她神色一凝,思索片刻,猛然醒悟道:“徐爵!”
林震南愕然:“娘子在说什么?”
“你的精明到哪里去了?他说的是‘徐爵’啊!你好好想想他说的话。”
林震南稍稍琢磨,便以手扶额笑道:“还真的是他。此人这般说话,真让人云里雾里,摸不到头脑。”
王夫人见丈夫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仿佛是看到希望一般,心中对路平的芥蒂也在瞬间消融,她捧来一杯茶水,递给林震南,问道:“大哥,那徐爵何等身份?又和大宗伯是对头,会帮我们吗?”
林震南经营镖局多年,本不乏谋略,不过这几日如惊弓之鸟,身在局中,有些关节想不到而已,现在悟到“徐爵”两个字后,便如被人点醒一般,心头的思绪霍然开朗。
“不妨。我自有主意。”
两人商量了一会,林震南起身去找林平之,他想林平之时时担忧,也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平儿呢?”
两人找了半天,才发现林平之已经不在镖局。
林震南心下又惊又怒,忙叫来几个管事的镖头,愤怒地质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到哪里去了?谁跟着平之?我不是吩咐过不让他出去吗?”
几个镖师面面相觑,这些日子太平无事,他们也有些懈怠,镖局不接镖有一些时日,他们还想着快些开张,少镖头偷偷溜出去的事情,有的没有注意到,有的注意到了却以为得到了总镖头的同意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