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如何敢当,四爷请直言。”
“萨宛儿昨日到衙门,向本官说你不是她的祖父,状告萨老略卖良人之罪,萨老可有话说?”
劳德诺:“……”
他素知这位路四爷一直都很刁钻,但是问题是,罗织罪名好歹得靠谱一些吧?
要是真有此事,你老还在这里跟我聊天?而不是带着一群捕快上门抓人。
也不对,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这两人酒肆外不少耳目,想必都是此人所派。
他换上一幅惊喜的表情道:“四……四爷,此话当真,宛儿真的在府衙?这可……小佬儿谢过四爷。”
说罢起身长揖在地。
路平不悦道:“萨老何必诳我,萨宛儿说,她本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亲女,被你拐带到此。国朝律例,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你还在本官面前狡辩吗?”
劳德诺目光闪烁,终于演不下去了,他苦笑道:“路四爷当真不凡,不错,在下是华山派劳德诺。想必四爷在我们初到福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
见劳德诺终于不装了,路平也淡淡一笑,再次招呼老劳坐下道:“劳兄何必苦苦隐瞒,在下对五岳剑派,对嵩山派左冷禅先生、华山派岳不群先生,敬仰已久。”
劳德诺还在奇怪,为何路平会将左掌门也带了进来,转念一想,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嵩山左掌门威震江湖,在江湖之外的官府中人看来,五岳就是一家,岳掌门甚至算是左掌门的下属,他这样说,也算得上合理。
不料路平话锋一转,又冷冷说道:“福州府和本官,和五岳剑派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华山派为何派岳灵珊盗窃本官的印信,还试图暗杀本官。”
劳德诺:“……”
“并无此事,这都是小师妹一时冲动,与我华山派并无干系。”劳德诺知道这项罪名不轻,连忙辩解道,“别说恩师,就是我和小师妹,来福州前,根本不知道四爷,又如何会冒犯?想必一定是误会,请四爷将师妹放还,四爷也请放心,华山派门规森严,恩师一定会对师妹严加惩戒,给四爷一个交代!”
“在下也如此想。应该是什么误会。”路平道,“不知贵派不远千里来我福州,是图谋什么大事吗?若是被官府认为,是勾结倭寇,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劳德诺简直晕了,这一位,一会“本官”,一会“在下”,切换的如此自如,但是,无论是咄咄逼人,还是好言相劝,都是想知道,华山派来福建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不出来,他会给华山派带上行刺官员的罪名。
这倒还罢了,他还会给华山派加上通倭的罪名,这些年来,官府最喜欢给福州的江湖人物、武林豪侠加上此等罪名,一旦成立,恐怕华山派再难以立足。
自己顺水推舟,替嵩山派搞定岳不群?
劳德诺立即否定了这一想法,他此刻明白了,为何路平会先提五岳剑派、左掌门,这分明是让左掌门也来一起背锅啊。
有一刹那,他还想立即除掉眼前之人。
可是他马上想到,此人既然敢单独登门,必定有备无患,若是出手,恐怕反而坐实了罪名。
“实不相瞒,家师得知青城派掌门余沧海要和福威镖局林总镖头比武,特意派在下与小师妹前来观战。”劳德诺道,并且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江湖规矩就是如此。”
路平却道:“简直胡闹,青城派和福威镖局有纠葛,何以不一张诉状,告于官府,私斗解决,成何体统。”
告于官府?
对这样的说法,劳德诺只能呵呵。
劳德诺出生在开封近郊的一个乡村,年幼时,一伙魔教教众突然出现在村中,强迫村民信仰魔教,若有不从,尽屠灭之!他的父母叔祖,一家人就全死在魔教手中。
在嵩山派派人来到村子里的时候,村中只剩下孤儿,魔教留下这些孤儿,也不是他们不忍,而是他们要培养一群从小就信仰魔教的教众。
在魔教占据村子期间,难道村民没有求助官府吗?官府又做过什么?
嵩山派出现了,劳德诺被接往嵩山,左冷禅养的许多孤儿,都和劳德诺有着类似的遭遇。而现在,他们是嵩山第二代弟子的中坚。
左冷禅说:这个世道要想生存,只有比别人更强大,比别人更加凶残。
强大的人,才能自己创造秩序,依赖官府的秩序,只会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你们自己就是证明。”那时左冷禅指着他们说道。
劳德诺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他苦笑着解释道:“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路平忽然一拍桌子,放声长笑起来。
却听得他说道:
“劳兄还在诳我,岳先生号称‘君子剑’,不喜争斗,而喜欢与人解斗,侠义之名播于江湖,看热闹是假,调解纠纷是真。
早知如此,岳姑娘的区区误会,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老劳一时间百味杂陈,他觉得,好像这件事情,岳不群还真没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