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内城,云水茶庐。
宋子布一身浅蓝色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身披白色大麾,正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坐看云卷云舒。
同一桌上,分别还坐着另外几位锦袍公子。
几人说话间并无明显的京都府口音,用的皆是标准的北周官话,显然都是官宦显贵之后。
此时,桌上的这几位世家公子们正争得面红耳赤。
“依我之见,出兵剿倭乃是护国安邦,利国利民之事,但凡再向东南沿海增兵几万,又何愁倭寇不除?”
其中一名浓眉公子感慨一声。
“吕十三,你爹就在户部为官,难道不知现在朝廷每年亏空严重,国库里根本无钱可用?”
一名略显瘦弱的年轻公子立刻高声反驳道:
“你张口征兵闭口征兵,可知朝廷哪来的这多出来的几百万两银子?!”
那被称为吕十三的浓眉公子被怼得面红耳赤,但又无从反驳。
一时间,他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正在饮茶观景的宋子布:
“宋家老七,你作为当朝户部尚书之子,往常谈及国策朝局总是滔滔不绝,怎的今日一言不发?”
“国家财政一事,不可只想‘节流’,更要着眼于‘开源’。”宋子布眼神空明,缓缓开口道:
“一匹上等丝绸,在我北周境内不过价值六两白银,销往海外,却能卖到三五十两以上的价格。”
他说话间并未回头,而是继续神情懒散地仰头望天:
“增兵除倭之后,海面商路可通,我大周商船就能将这些丝绸运至新罗、爪哇,甚至佛郎机那些红毛番国,每年开源何止千万两白银?”
宋子布顿了顿,有些随性地补充道:
“另外,若是在两浙地区这种适合种桑养蚕的行省实行新政,改部分稻田为桑田,每年算下来还能再多织丝绸超过三十万匹。
若是能将这些丝绸全部销往海外,还何须再愁国库无钱,征倭无兵?”
一解国家财政之困,二慰民间倭乱之苦,三则能使两浙地区桑农的收入有所增加。
这也是宋子布给予父亲的建议。
为国家社稷与民生疾苦而谋,吾辈理当如此。
在同桌众位世家公子惊讶而赞叹的眼神中,宋子布依旧神游天外:
“若不是天枢兄那日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又如何能够想得通透呢?”
……
议事堂中,或坐或站着七八名墨卫。
“根据调查,作为‘慈济堂’老板的沈动,手下曾有过多条暗线,这其中就包括已经死亡的莫老七在内。”
周自衡的脸色有些苍白,将手中一沓厚厚的资料拍在桌上:
“你们每人领一份资料,各带一队,就顺着这几条暗线的人际关系继续追查!”
沉重的咳嗽几声,周自衡小心地掩藏住眼眸中的一丝浑浊颜色,随即宣布散会。
林起开门离去前,眼带关切地回望了周自衡一眼:
好像自从闻香教的事情出现后,老周的样子就不太对劲。
是他的血脉出现失控了?
无论老周是否可信,但他毕竟多次救过自己的命。
林起的眉头深深皱起:以周自衡在墨门中的级别,不应该拿不到所属血脉的箴言啊?
难道他是出现了其他方面的问题?
总感觉,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林起一时间思绪纷飞。
最近他也专门去过一趟晋阳书院,却得到谢炳文已经辞官的消息。
谢炳文的种种行为都极其反常,也不容林起心中不起疑:
那位前些天特意来到墨卫府衙寻找自己的书院总教习,没过几日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而且,书院教习虽然不入品级,但在北周也算是带有官身的正经工作,作为乞丐出身的谢炳文竟然说辞职就辞职?
林起思前想后,也并没有任何头绪。
走路之间,他拆开手中那份写着“地下黑市”的资料,细细阅读起来。
眼下他的主要任务,依旧还是以追查闻香教“蛊师”沈动的行踪为最优先事项。
……
夜晚的地下黑市中,人声鼎沸。
“只要是您想要的,咱这儿全都有!”
一名满面堆笑的魁梧男子凑到林起身边,热情地招揽道。
然而林起却注意到,这名壮汉的遍布疤痕的眼角可没有一丝笑意。
“老狼,把你那双招子放亮点儿,这位可不是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