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林钰那丫头说得对,大不了,她就逃出去,想父亲愿意在宫里为她兜底……
咸祯帝回了寝宫,坐到榻上,却一下没法入眠。
“李全啊!”
他一出声,立刻有名内侍躬身从外间入内。
“陛下吩咐。”
咸祯帝盯了他片刻,两腿盘于榻上,忽而不满道:“朕怎么没发觉,你已经老成这样了!”
“哎呦主子爷,”李全赔笑道,“奴才十七岁就跟着您,一晃眼都快四十年了,奴才若还不老,怕早被当成妖怪,绑起来烧了!”
多年旧人,最懂如何哄人高兴,咸祯帝闻言果真嗤了一声。
“朕七岁登基,那时你就在乾清宫伺候,如此说来,朕做皇帝也快有四十年了。”
少年时的过往点滴尚历历在目,可眼风扫过身边人,却是身形伛偻,面上风霜刀剑。
其实他心里清楚,李全老了,自己也在老。
旋身躺至榻上,他一如少年时,两手托于脑后,“朕记得十岁那年在御花园放纸鸢,叫你爬个树,你摔了个狗啃泥。”
李全上前一步道:“好在那时年轻,若换了今朝,怕是一身骨头都散了。”
见皇帝仰躺着不应声,李全眼珠一转,又说道:“那时好在有姜姑娘。”
“是啊。”咸祯帝的确在想她,“记得她比朕大五岁,李全你说,她会老吗?”
“人吃五谷杂粮,皆会生老病死。不过,陛下乃真龙天子,蒙上苍眷顾……”
“哎呀行行行!你也真是越老越烦人了,这些捧臭脚的话,别来说给我听!”
李全忙作势拍自己的嘴,“是是是,奴才这嘴啊越老越不中用。”
见龙榻上皇帝翻身向里,李全上前道:“夜已深了,陛下不如早些歇息。”
“嗯。”
咸祯帝是有些累,却还想着年少时的种种,一时树欲静而风不止。
临睡前又吩咐:“太师这趟返乡,不是去见她了吗,明日叫他过来同朕说说。”
“是,奴才省得了。”
“还有,今日平遥从坤宁宫出来去了何处,替朕打听清楚。”
“是。”
……
两日后,平遥公主的二十岁生辰宴。
念着女儿实在不愿嫁人,皇后还是为她留有余地,选了五名尚未成婚的青年才俊,想叫她今日见过自己定一个。
可去请人的宫婢跑了一趟又一趟,平遥那边却一拖再拖,迟迟没有露面。
今日皇帝也在,比起皇后的催促责怪,他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劝着皇后不必着急。
终于,比原定开宴的时辰整整晚了半个时辰,平遥身边的宫婢才颤巍巍跪在殿前道:“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公主,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
咸祯帝没听后文,身子往后一靠,便知女儿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