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是陈铭,是我小叔家的“我弟”(因为我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所以我一直管他叫‘我弟’)。准确地说,陈铭,是我小婶与她前夫生的孩子,他原姓陆,我小婶改嫁后他才改姓陈,比我小一岁。
大人们常说我弟从小就笨,天天看书,努力学习,却就是学不好。不过他努力了,但就是不入门学不好,所以家中长辈对他的态度都很好。毕竟一个努力了的笨孩子,又有谁忍心苛责呢。虽然我弟学习不好,但生得一副好皮囊,帅气得很,就像漫画书中走出来的男主人公一样。他单眼皮却不是小眼睛,高挺的鼻梁,脸型标准且小(比一般男性要小),皮肤冷白透亮,若是留长发,比一般女子要好看得多。男孩子长得像妈妈,简直是一种男女通吃的美。我时常怀疑,这张好面容给个男子,老天爷是要气死哪个女的。不过我弟虽然脸像女孩子,身材却高大挺拔,肩膀极宽。他简直就是那些年即将刮来的韩风中某一类型的帅哥,头像女的,身体却男人得很,可谓是长在了“未来的审美”上(因为我当年眼拙,在那个全校疯传我弟帅的时代,我却不以为然)。话说回来,这都是后话,是他长开之后的样子,小时候的他,不过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毕竟是我弟,俗话说得好,没有哪个姐姐拿弟弟当男人,长大后再帅,也一直都是自己心中的小屁孩。
那年夏天,我小叔为了再为我弟的学习努力一把,所以一狠心就将我弟送到我家来补习。当时我弟小学四年级,我小学五年级。就这样,美名在外的我爸迎来了第一个补习生,当然了,是不要钱的那种。我弟来我家补习,所以就住在了我家,于是我爸就让他睡在我姐那张床上(我姐去市里住校去了,她这张床就一直空着来),从此,我和我弟就成了“同居密友”。(以前的人也真是奇怪,说他们开放吧,他们保守得要死,说他们保守吧,他们干出的事有时候又太开放,匪夷所思。总之,我觉得他们就是想得少,单纯,一根筋,他们安排我弟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孤男寡女的问题,好像我们这些孩子,在他们眼里没有性别。也是,在那代父母眼中,孩子岂止没有性别,可能连“人”都不是。他们需要像狗一样,顺从服从,听从大人的命令,如若不然就会挨揍,那个年代“揍孩子”也太流行了,不管你们的父母是不是高知,都会加入这个潮流。孩子们要经过训练后就熟练掌握很多“技能”“礼仪”,要学会察言观色,要学会逢迎,要学会演戏。果然,八零后,活得最像狗的一代。)
就这样,在那个暑假的每个清晨,四仰八叉睡了美美一觉的我一睁眼,就看到我弟已经端端正正地穿好衣服坐在他的床沿,静静地看着我。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太习惯一觉醒来,眼前就出现一个人,所以我总是会被吓一跳。后来慢慢地,我就习惯了。我问我弟,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就会说,有一会儿了。我又问他为什么不出房间,他就会说怕开门的声音吵醒我,而且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我也就不再管他了。我抓了几下自己那一头凌乱的、不知道呈什么造型的秀发,穿着睡衣就下床了。......所以我弟最初给我的印象就是,比我还“三缄其口”、“惜字如金”,而且脸上没有表情,连像我一样摆出来的假笑也没有,只是单纯的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子清冷气质。
他是我小叔家的弟弟,在我心中,跟我的亲弟无异,毕竟我爸只有我小叔这一个弟弟,虽然我爸还有两个妹妹,但是他两个妹妹也就是我的两个姑姑家生的也全是女孩,所以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俩在那个暑假,每天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我爸虽然不教我,但是他教陈铭,而且他教他的时候就好像瞬间被老师这个职业附体一般,极度热情、耐心,他周祥地为我弟制定学习计划,并严格执行,每天给我弟安排各种学习任务,我弟遇到问题不懂的时候,他就会尝试用各种方法、各种思路给他讲解,直到他懂为止。
所以我弟刚来的时候,我并不喜欢他,我甚至对他充满敌意,因为我觉得他凭什么就能受到我爸的指导,那可是多少小孩子想得到却没有得到过的,包括我,也没有得到过,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我总是故意找茬,想让他知难而退,离开我家。
我爸每次给他讲题的时候,我都会朝他偷偷做出“鄙视”的手势,然后等我爸走了,我就再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一番,说他是什么“大笨蛋”、“无敌笨蛋”!
还有的时候,我会趁我爸不在,偷偷装作好心的样子热情地给他“讲题”,然后告诉他一些错误的解题思路和方法,而那么笨笨的他,却完全发现不了我的“阴谋诡计”。有一次他甚至在考试的时候,真的遇到了那样的题型,然后他就按照我教他的方法做了,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大错特错,换来了阅卷老师狠狠的一个大红叉子。当他把卷子拿出来,我看到那个错题的错法时,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前仰后合。然后我爸来了,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他却什么也没说。从此以后,我对这个“闷葫芦”开始不那么讨厌了,我也不再整他了,也不再奚落他、嘲笑他了。
慢慢地,我和陈铭变成了熟悉的人,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甚至我与陈铭之间,比我与我姐之间,似乎更少了一些戒备与隔阂。因为我在陈铭面前不用过度的伪装,也不用总是迁就他、让着他,更不用为了成全他的幸福和快乐就牺牲自己的,似乎我和陈铭,才是平等的,因为他在“我家”,也是一个人,孤立无援,是一个外人。所以我这个“外人”与他这个“外人”,就莫名惺惺相惜起来,成为了彼此的依靠,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