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是一九八几年的一个晚上,月黑风高,天还下着雨。
因为雷电轰鸣,鸡棚里的鸡扑扑腾腾地乱飞,还发生了一些踩踏事件,第二天清早被人发现死了好几只(后来都给我妈炖汤了,也算没有白死),院子里的大黑狗嗷嗷乱叫,想要管束那群“不知天高地厚”扰乱秩序的鸡,奈何自己身上还拴着链子,也只能虚张声势罢了。
一个没有自由的人,装得再厉害,又能奈何得了谁。狗的心酸,莫过于此。
“快,再烧点热水。”负责给我妈接生的王姥姥作为那个历史时刻的总指挥不停地发号着施令,生与死,活一个还是活俩,亦或者我跟我妈都上天堂,这些重大事件在当时当刻都掌握在她这样一个没有上过一天学,更没有学过医的农村妇女手里。
以前的人,真是胆大,真是生死都在冒险。
“使劲儿,红梅,再使把劲儿,孩子已经露头了。”王姥姥不断地给我妈加油鼓劲儿。
一群人冒着雨,急急忙忙,进进出出。
大龄产妇李红梅(也就是我妈)躺在我姥姥家南房里屋的土炕上,用尽生命的全力,挥洒着汗水,在几度疼晕又醒来又疼晕又醒来的痛苦挣扎后,终于成功把我生了下来。我妈从晚上八点左右开始生我,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把我生下来,说是因为我个头大又不爱动,所以不好生。
这也不能怪我,晚上十一点多,正是人睡觉的时候,也许我也正处在酣甜的梦里,哪里能够知道我人生的大幕已经拉开,只等着我这个主角闪亮登场。
不管怎么说,在那么一个家家户户都在睡觉的沉静的夜半时分,我哭啼着来到了这个世界,打碎了那安宁。
王姥姥一见我是个女孩,也就是当年人们口中的“丫头片子”,没带把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似乎替我爸妈感到这个产物不太令人满意,但随即又挂起满脸的笑容说:“恭喜啊,红梅,你家又新添了一个小棉袄儿,你可有福气啦。”
我妈闭着眼,没有搭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