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默默的站着,昨夜的回忆如流水般涌上心头。
“等过了这场旱灾,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等乡亲们回来后,帮着他们重新种田。”
小狗子回答道,接着他又满怀憧憬的说:
“等再长大些,我就去县里找点活干,赚些银钱后就回村子里买田置地,娶个婆娘,生几个娃娃。”
“你不想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吗?”
王佑有些好奇。
“我们这样如草一样贱的人,说不得哪天便没了性命,怎么敢想那么多呢?
如能做到有田、有娃、有媳妇,就已经很圆满了。”
小狗子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
王佑哈哈大笑,打趣道:“我懂,农妇、山泉、有点田嘛!”
小狗子当然不明白眼前大哥哥的烂梗,只是腼腆的笑着。
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王佑又看了眼孤零零的小坟丘。
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只是想着能够过上最普通的生活,却丧命于催税差役之手。
旱情如此严重,朝廷减免赋税的政策却还没下达。
一面是马上要饿死的流浪饥民,一面是如狼似虎的征粮公差,这颇具魔幻色彩的一幕就活生生的展现在眼前。
王佑不知道这是谁的过错,也许,归根结底,这大临朝廷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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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了小狗子,又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流民依旧很多,沿途的乡镇也基本败落,各个县城都加强了戒备,严防死守应对流民的冲击。
一部分饥民留在沿途诸县城外乞讨,大部分却选择继续南下。
王佑也不走官道,只是继续在路边农田里,与流民的队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没几日,他便来到了济州永嘉县。
济州最北边旱情较重,南部的永嘉县情况却好的多。
开春以来就下了两三场雨,雨不大,到底滋润了麦苗。
又加上县内河流颇多,小济河、小移河都从永嘉县境内流过,水利灌溉条件较好,冬小麦虽也减产不少,但勉强还能维持。
这里也是不少流民的目的地。
朝廷的衙门还是没有什么具体的赈灾措施,县里的一些乡绅豪族却已经行动起来。
各个城门外陆陆续续的支起了几处施粥的摊子,乡间靠近道路的地方,也能看到布施的人影。
已接近油尽灯枯的饥民们,终于得到的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王佑鲜衣怒马的样子,让他没有像其他流民一样,被挡在城门之外。
找了家客栈住下,清洗下奔波的风尘。
身体虽不劳累,精神却显疲惫。
沿途所见,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
为了一口吃的,人们可以完全突破任何道德底线,一幕幕、一幅幅凄惨的画面,根本不愿回忆。
“某地大旱,人相食。”
以前看史书时,只觉得描述的太简单了,亲身经历后才知道,区区三个字已经写出了这人世间最大的惨剧。
王佑努力摒弃了脑中杂念,真不能多想了,再想午饭就吃不下去了。
沐浴、更衣,再吃了顿热饭后,他悠闲的躺在床上,思考起之后的行程来。
之前浪荡江湖的想法,现在怎么看都有些太咸鱼了。
尤其是见过了民间疾苦,凭借力量来改变世界的念头猛的强烈起来。
不管是造反自己称帝还是当官位极人臣,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怎么也要到高处去看看风景嘛!
到时候有了影响天下的权利,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变规则、造福万民。
王佑忽的想起来,驻跸镇分别时,那个叫戴可的青年还邀请他到永嘉县郭家庄一聚,不正是这里吗?
那人看着就不是善类,还四处招揽游侠,连他这样的人临走的时候都要邀请一番,看来这郭家庄水很深啊!
左右无事,不如去探究一二。
要是真赶上造反什么的,那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