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在李衙内等的五脊六兽,王佑也渐渐的失去耐心的时候,那两个健仆匆匆忙忙的自村中跑了出来。
一番禀报后,李衙内气急败坏的咆哮了几声,而后翻身上马,带着随从们扬长而去。
又过了大概一顿饭的时间,两名差人押送着一个中年男子出了村子,后面跟着几位哭哭啼啼的妇人和丫鬟,还有十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王佑心想,这男子必定是金有道了。
只见胖公差喝止住了还想跟随的家眷,瘦公差抱拳朝村民们拱了拱手,然后两人押送着金有道便直奔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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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马家店村一处小院。
金有道站在院中,忍不住的长吁短叹。
他本是一个跑关东的行商,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薄有家资。
谁成想两个月前的一次酒后失言,竟给自家招惹了天大的祸患。
只因他早年在外经商的时候,偶然得了套刺绣台屏,而绣这个台屏的正是后来名满天下的姑苏女子,名唤慧娘。
当时此人名气未显,他觉得那套台屏技艺精湛、立意高雅,这才买了下来。
谁知慧娘早夭,种种缘由使得其绣品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现今竟成了世人竞相珍藏之物,多少仕宦富贵之家,欲求一件而不得。
金有道多年前购买的那套刺绣台屏,卖价暴涨了何止百倍,况且有价无市,更显得弥足珍贵。
故此,他从来不敢把这件宝贝展示于人,而是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知道消息的也就至亲的寥寥数人。
金有道酒品不好,喝高了容易话多。
两个月前,他邀了几位知己好友来家中畅饮。
哪知在酒桌之上、酣醉之时,不慎将此事说了出来,席上众人皆称不信,他酒意上涌,竟真的将那宝贝请了来供好友们赏玩。
众人啧啧称奇,兴尽而归。
酒醒之后他却懊恼不已,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小小的行商,野草式的人物,怎么能护住这稀世珍宝呢。
只能向与会的好友一一解释:“那日展示的台屏实乃赝品,只因贪慕虚荣,特意买来炫耀。如今认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堪,望各位贤兄贤弟海涵云云。”
众人大多取笑一番了事,不想其中一人却上了心,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
没几日,便有人上门求购,金有道只得咬死赝品一说。
谁曾想,求购之人毫不在意,竟要以赝品的价格买下台屏,还特别强调,必须是当日展示的那套。
这让金有道如何肯依,只得端茶送客。
求购之人也不纠缠,留下几句威胁之语便起身离去。
面对胁迫,金有道有些惶恐,但也无计可施。就这样惴惴不安的过了几日,他名下的皮货栈突然接到了衙门的采购摊派。
那些皂隶一番操作下来,他卖给衙门的皮货不仅一文钱拿不到,反还欠了三百两银子,即使卖房卖地,这个坎也过不去啊。
此时的金有道哪还不清楚其中的猫腻。
他也找人疏通过,也去衙门上告过,可惜一点用处没有,所有程序竟没有一点问题,幕后之人的背景和能量可见一斑。
金有道明白,要想平安的度过这场风波,只能满足上门求购之人的条件。
可那是价值连城,被世人尊称为“慧纹”的珍宝啊,以赝品的价格卖了,死都不会甘心。
他也是果决之人,见势不妙,立马低价处理了城中房产,悄悄的带着一家老小躲到了城外庄子上。
长安县城乃是他的发家之地,人脉、关系、生意都在这里,直接远走他乡,他下不了这个决心,只好先看看风向,若幕后之人逼迫更甚的话,就只能一走了之了。
愁绪万千的金有道在院子中来回踱步,突然听到哐哐的砸门之声,院外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
“姓金的,快开门,你的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