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毖躬身答道:“今闻相国欲迁都往长安去,故吾二人来谏耳。”伍琼亦躬身称是。
董卓闻言更是大怒,跳下车来,一脚将二人踹翻倒地,怒骂道:“我方主政事时,汝二人所保举官吏,我皆用也,然汝二人所保何人也?袁绍也!袁绍今何在也?举大兵称盟主欲杀我耶!汝等岂非一党?”
愈骂愈恨,愈恨愈骂,董卓恼极,再不顾念甚么朝廷条例,怒喝一声,“左右,与我将此二人推下去斩首呈来!”
虎狼之士岂管尔等是甚督军校尉、城门校尉?皆斩之!
由是朝中文武大恐,再无一人异董卓所言迁都一事,上下官吏遂于洛阳城中张贴迁都令。
李儒又与董卓道:“今我等西行,需多聚钱粮,而洛阳富户极多,积淀亦厚,可张贴号令,言称城中有通袁绍者,遍搜富户之家,屠而抄其家资,如此必得万万之数。”
董卓即令吕布引精骑五千人,日夜不歇,马踏洛阳,遍行捉拿城中富户,竟有足足数千户。皆以之为通贼逆党,屠之戮之,且尽取其金珠丝帛。
李傕、郭汜则起大军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奔赴长安。每百姓一队便使军士一队监之,驱人如驱牛羊,稍有迟滞,即以重鞭责之,此一路死者实是不可胜数。
且其麾下士卒见人妻女有色佳者,不匿即行恶事,至于夺人粮食、财物,更系寻常之事,洛阳至长安百姓啼哭之声,一路未绝也。
董卓临行之时,教士卒于诸门皆放火,又焚烧百姓房屋,并放火烧宗庙、官府。即便是城中南北两宫,亦焚之,洛阳宫庭尽皆为焦土。
为多得宝贝,董卓又使吕布发掘先皇及后妃陵寝,取其金宝,乘势又将官民坟冢皆掘尽,一应金珠缎匹好物,竟装了数千余车,得了这多宝贝,董卓心下大喜,劫了天子并后妃等,一同往长安去了。
却说守将胡轸见董卓已弃洛阳,如今情势,其已为孤军也,不降恐无性命,思及这段时日厮杀情势,及联军军势强弱,心中计定降曹,便差人往曹昂军中送信称,因慕将军父子二人忠勇,欲献虎牢关于将军。
实是其心中思量,曹操军少,降之可得重用,若降袁绍等,恐不得善终也。
曹操得信遂与曹昂计议,为防胡轸诈降,需使胡轸尽引士卒捧自身甲兵而出方好。
胡轸得信,全无犹豫,当即令麾下一万五千士卒身不着甲,兵刃衣甲皆捧于手,出城降曹。
但见如此,曹操与曹昂大喜,遂将此一万五千士卒尽皆收入营寨之中,曹操军如今不过两万余,因此次降卒颇多,曹昂遂与曹操计议道:“如今董卓焚洛阳而去,大动干戈,其后定有伏兵也,如今之势,万不可追杀董卓军马,父亲便在军寨中整编军马,我自引本部往洛阳探看即可。”
曹操沉声道:“如今联军尚在,如任董卓胁王室,据旧都,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亦是大患也,况董卓焚烧宫室,劫掠天子,海内震动,此正天亡之时,需战也!”
曹昂定定地望着曹操:“吾等如今兵马不过四万,其中一万五千兵士,降卒也,立时驱降卒以攻旧主,吾不可为也,如今联军情势如何,父非不知也,父亲莫以为吾等胜了几阵,便能以区区四万军马杀过埋伏后又可战数十万精锐而胜之耶?”
曹操心下颓然,联军如今,实是不成模样,以其麾下区区万余军马,往去追杀董卓,徒引人发笑耳,哀叹多时,遂从曹昂之言。
曹昂遂使人报众诸侯虎牢关破一事,而后自引本部六千士卒先入,公孙瓒、孙坚随后亦入关中,其后各路诸侯方引军入。
且说曹昂飞奔洛阳,遥望整个洛阳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二三百里内竟无鸡犬人烟,心下不由大骇,不由骂道:“董卓此獠当真天下少有之恶贼也,如此涂炭生灵,即便万死亦难赎其罪也!”
乐进望之亦是瞠目结舌,洛阳乃大汉都城,竟沦落至这般模样,实教人不敢信也。
洛阳城中有曹昂欲得之物,唯恐去迟尽皆烧损,忙引士卒往南宫来,一路行来,一路灭火,良久方至。
却说洛阳城南宫中有一地,名曰东观,乃是汉室贮藏档案、典籍、从事校书、著述、讲学之处,曹昂曾闻曹操言,称此地四周殿阁飞檐翘首,绿树蓊郁成荫,环境甚美。
又有言赞曰:上承重阁,下属周廊,步西藩以徙倚,好绿树之成行,历东崖之敝坐,庇蔽茅之甘棠。
此地亦是大汉读书人梦寐以求之处。
曹昂所谋之物即在此处也,初始其本欲图谋兰台中所藏地图、方舆纪要,然见这般火势,便知即便董卓未使人全部带走,余者也皆烧作白灰也。
其往东观来,非为附庸风雅,所为者,乃《太学石经》也。
《太学石经》,亦称《熹平石经》。
大汉熹平四年,汉帝刘宏诏令以蔡邕为首,召集诸儒,校订儒家七经,即:《尚书》《春秋》《论语》《周易》《公羊传》《仪礼》《鲁诗》。
此次校正,以一家校本为主,逐一校正,各作校记一篇,并由蔡邕等执刀勒石,镌刻石碑有四十六通,碑高一丈,宽四尺,其上字均用隶书刻成。
这石经,就在东观,此等不便之物,董卓那蛮子岂会带走?其只索掠金珠,那想的这般物事!
然如今南宫烧作白地,四处灰黑,曹昂只得令士卒按方位寻觅,寻不多时,即有士卒来报,言称一处见有数十块大石,其上灰黑,亦刻有字迹,不知是否主公所觅之物。
曹昂忙与士卒来看,见果然是那《太学石经》,经计点,四十六通皆在,虽有几块残损,然主体无恙。
曹昂心下大喜,但有这四十六通石碑,日后转归地方发展文治,当无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