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点了点头说:
“妳去一定能选上,但选择留下来洗菜就对了;金銮殿上固然风光无限,去上菜一定能大开眼界,但等将来有一天妳回头看,说不定会庆幸自己今天是选择在这洗菜。”
玉翠熟练地洗着菜,不过,腰似乎有点酸了,她挺直腰杆揉了揉,然后继续说道:
“每个人都想抢站在最亮的地方,以为好事只会发生在那,至于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大家以为就只会有不幸跟悲惨。”
“其实大错特错。”
玉翠边说边抬头看了看那破晓前的夜空,然后她说:
“好事就跟那雪花似地,不仅会落在灯照得到的地方,也会降在那最黑的角落。”
金珍闻言,也抬起了头,望向那夜空,脸上泛起一抹微笑,晶莹的眼珠闪闪动人,她颇有同感地说:
“我也相信老天是如此安排事情的。”
二人洗菜洗得似乎更卖力了,水也没那么冰冷了;为甚么旁人都去看热闹了,只剩下自己在此干活?似乎也没让人那么纠结了。
玉翠继续说,好像有意借机巩固金珍的信念。
很多事你相信如此,它就果真会如此。
玉翠说:
“过节的时候,能跟皇后娘娘一起去看烟火,是不是很好啊?但留下来洗饭后的锅碗,也未必就是凄惨;我就是这样才能遇见顺子的,他是老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金珍果然睁大双眼,兴趣盎然对玉翠说:
“姑姑,妳再跟我说说妳跟祥叔是怎么遇见的?每次听完都觉得好幸福喔!”
玉翠停下了手,表情也变得甜蜜起来。
过去的点点滴滴,彷佛跑马灯般,在自己眼前一幕一幕地重现,栩栩如生。
玉翠向金珍娓娓道来,将十五年前发生的事,说得好像就发生在眼前般,她说:
“那年中秋节,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不好了,皇上为了哄她开心,就准备在咱们尚膳司里的醉月湖畔放烟火,据说烟火最后会形成一个字,倒映在湖上,是皇上献给皇后娘娘的。”
“结果,皇上当晚在执中殿主持廷议,一时来不了,就让尚膳司的人先去陪娘娘,人多热闹些;大家伙乐坏了,全都抢着要去,但锅碗不能不洗啊,所以,我就自愿留下来洗。”
“当时在执中殿的皇上,看时间晚了,参加廷议的人也都饿了,就叫顺子来尚膳司找些吃的。”
此时,金珍突然打岔问道:
“高公公呢?皇上吃东西,不是一向都由高公公亲手操办的吗?”
玉翠像被人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一般,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说:
“不清楚。”
也不知是否被金珍打断回忆?一下没回过神来,玉翠犹疑地说:
“顺子后来偷偷说,皇上当时遇刺,但又活了过来,所以要高公公留在身边保护。”
金珍也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不禁瞪大了双眼。
之前多次听姑姑说她跟祥叔相遇之事,当时只顾着品尝当中男女感情萌芽的甜蜜,忽略了许多细节,随着听的次数愈来愈多,才猛然想起当中的现实层面,不料一问之下,竟扯出这么一段,金珍不禁满脸狐疑地问:
“祥叔是不是在唬人啊?”
玉翠斩钉截铁地回:
“妳祥叔没那么多心眼。”
玉翠瞇起了双眼,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她徐徐地说:
“那晚很多事都很神奇;那晚也是顺子第一次到执中殿负责廷议的纪录,也是因为过节,没人要去,所以才轮到他,妳说:命运奇妙吗?”
金珍以羡慕、又充满赞叹的语气说:
“太神奇了!再来呢?”
玉翠眼神有些蒙蒙然,回忆又似再次涌上心头,她述说着当时的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然后,妳祥叔当时还不知尚膳司是宫里管制最严的地方,不论甚么人跟东西进出,都必须有条子。”
“结果在门口被拦下来,他竟然请禁卫军去找皇上要条子,当场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玉翠脸上露出了笑容,金珍也听得入了神。
玉翠的声音彷佛有魔力般,让人感觉门口真传来顺子被揍哀嚎的声音;她继续说道:
“当时司里只剩我一人,见他可怜,就请守卫饶了他,他还坚持是皇上让他来的,他不是要来骗吃骗喝。”
“我假装相信他,就拿些吃食给他,让他回去能交差。”
“我其实就是可怜他,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说:皇上要吃东西,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结果他过几天,竟然真补了一张皇上亲签的条子来,证明他没有骗我。他这个人就是有些死心眼。”
说着说着,玉翠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充满了甜甜的爱意;金珍则是恨不得当年就在旁边,目睹这一切,脸上充满了向往之情。
玉翠接着说:
“更神奇的是:当晚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烟火也跟着没了,所有人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金珍再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故事她已听了不下百次,每次听到这,都觉得命运的安排,实在太过巧妙。
当年大家若未离开尚膳司,去到那醉月湖看烟火,那么在门口救下祥叔的人,就不一定是姑姑了;那也就没有后面这段,二人相知相惜的爱情了。
于是,金珍以很肯定的语气说:
“姑姑,妳跟祥叔注定要这辈子守在一起,这是老天爷安排的,比皇上御赐的还威风,谁都无法拆散。”
玉翠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地对金珍说:
“所以大家都去赏月、看烟火了,碗盘只留给你一个人洗,就一定是坏事?就只会有悲惨而已?”
玉翠望了望星空,然后接着说:
“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