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待会还是碰到爆炸了,会有一个黑衣人从火场窜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太子依之前经历的情景,描述给大家听。
“请妳们务必要跟紧这个黑衣人,他怀中抱的小孩是我儿隽哥,若隽哥还活着,就请大家帮我照顾好他。”
太子说完即向门外走去,四名宫女紧紧跟在身旁。
刚刚一番托孤的言论,虽来得突然,但太子自醒来就语出惊人,大家早已绷紧神经,再奇怪的话,也无须多问,只需牢牢记住,照办即可。张百户如此,张怀忠亦是如此。四名宫女或含泪点头、或轻声应是,说句“奴婢遵命”即紧跟太子而去。
太子一行人匆匆出门,之前求见的忠诚伯府千金,不知为何仍在门口等候,见太子出现,急忙躬身行礼,太子虽瞄了千金一眼,不过,并未停下脚步。
此时,永福宫方向突传来爆炸声,霎那间火光冲天,这下恐怕全京城都听得到此爆炸声了,看到皇城内的这股熊熊烈焰,事后相关传闻,恐怕二、三年内都不会停歇。
太子大惊失色,一行人顾不得一切,拼命朝火场奔去,只留下忠诚伯府千金一人在殿外门口杵立,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赶到永福宫的太子,见现场同前次一样混乱,人声杂沓,房子虽还未崩塌,但已岌岌可危。在混乱的场面中,太子与宫女不时闪躲拼命救火的人群。
太子对四位宫女大声说:“跟紧我!留意我的后面,之前我曾在此遭人从背后暗算。”
二名宫女闻言,立刻更换姿势,改与太子背靠背,另二名宫女则紧靠太子二侧,四人像铁桶般,将太子团团围住,随太子缓步前进。
太子并未朝火势最大的正殿走去,反而是像偏殿移动,且不时转头望向正殿,似乎期盼黑衣人能如同前次一般,自火场飞跃而出。
此时,救火的人愈来愈多,场面也愈来愈混乱,不时发生推挤、碰撞。
太子身后宫女就一个不留神,遭人猛力一撞,身子一侧,露出太子背后大片空隙,电光石火间,只见一利刃刺向太子。
太子身后另一宫女,说时迟,那时快,一边用力将太子推开,一边则以自己肉身挡住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
太子回身想看清敌人真面目,但被遇刺倒下的宫女挡住视线,太子好不容易扶住受伤不轻的宫女,但行刺之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依稀只见他黑袍罩顶,余下就全都看不清楚了。
太子无暇多想,抱起受伤宫女,急向偏殿跑去,待至廊檐下,那受伤宫女早已痛晕过去。太子缓缓放下怀中宫女,并撕下自身衣服,嘱咐另一宫女:“把伤口紧紧压住!”
太子环顾四周后,又接着对另一宫女说:“太医应该已至现场救人,妳快去寻来。”
也不知是凑巧?或是太子早已知悉?听令的宫女,正是那位列第三、托盘中有甘草、红枣、薄荷叶等物的宫女,想来早已跟太医局熟稔,故听令之后,并无任何迟疑,立即翻身去办。
四名宫女只剩最后一位,仍挺直身子,眼观四路,保持警戒,所幸此处火势不大,来往的人并不多,情势已不像刚才般危急。
此时,突见一黑衣人自屋顶一跃而出,朝偏殿跑来,怀中似抱有一人,屋顶仍如前次般,黑衣人每走一步,就踏破一个大洞。
就这样,黑衣人一路往前奔,身后的屋顶不断崩塌。此时,同样有护卫警觉不对,大声喝问:
“甚么人?”
“把他拿下。”
“别让他跑了!”
太子大惊,亟欲阻止众人,忙出声喝道:“住手!”身旁宫女也跟着大吼。
不过,同前次一样,就算太子等人出声喝止,收效也十分有限,已有许多人或放箭、或丢石头,纷纷往黑衣人身上招呼过去。
黑衣人身手了得,挥袖即将袭来之物纷纷击落,没多久即在太子身旁落地,众人还欲追来,有人认出太子在场,纷纷大喝:“都住手!”
经多人同时出声,才渐渐止住了众人的追击,大家纷纷向太子行礼。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太子,身形一愣,但并未如众人般,向太子行礼,待见到太子衣衫褴褛,身旁受伤的宫女身上有太子衣物,更是冷哼一声,说道:
“你倒有闲工夫,在此怜惜别的女人!”
众人闻言,纷纷喝叱黑衣人“大胆。”“无礼。”“狂徒。”“跪下。”
黑衣人神情倨傲,满脸不屑,放下身上的孩子,说了句:“你配为人夫?为人父吗?”便欲转身离去。
太子顾不得脸面,急问:“有见到若儿吗?”
黑衣人背对太子摇了摇头,然后说:“我再进去寻一寻。”语气充满伤感,虽不能说绝望,但却有尽人事、听天命的悲凉。
话一说完,黑衣人便欲离去,太子急说:“太危险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就是因为危险,若儿才需要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翻身纵入火海。
太子虽羞愧难当,但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扑向地上的孩子,果然是隽哥,太子不舍地将其抱在怀中,探得鼻息尚存,想是惊吓过度,被烟熏晕过去。于是急对身旁宫女说:“帮我取些水来!”宫女遵命去取。
太子怜惜地看着隽哥,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十岁丧母,隽哥现在比自己当年年纪还小,若是无法救出若儿,自己如何对得起隽哥?
母亲当年过世,疑点重重,无人说得清楚死因,自己曾追问父皇,父皇却只是沉默不语。现在若是无法救出若儿,隽哥将来问起,自己要如何回答?因自己无能吗?因受自己连累所致吗?
太子从小到大,曾不只一次质疑父亲,身为九五之尊,竟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如何有脸号令天下?现在呢?自己要如何面对隽哥将来的质疑?
太子最不希望的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又再发生在隽哥身上,这不就是天下父母心吗?天下那个父母不是如此?
太子抱着隽哥,双眼直视火场,希望奇迹能发生,若儿能平安无事。
似乎心诚则灵,就在此时,突有一黑衣人自火场破窗而出,怀中抱有一人,朝太子方向奔来。
太子喜出望外,将隽哥交给宫女,立即飞身迎去。待奔得近了,怀中那人却突抽出一剑,狠狠地朝太子胸膛刺去。
太子应声而倒。
这次他还是睁着双眼,但不是怨天尤人,而是恨自己经一事,但却不能长一智。敌人明明告诉自己他的计划周详,自己却还是粗心大意,掉入他的陷阱,自己如何对得起若儿跟隽哥?
炙热的火光,在太子冰冷的双眼中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