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灯在如此浑浊的水体中也只是萤火般的微光，堪堪能照亮他俩苍白的脸。叶胜在抓住了亚纪的手后只能飞快的抱住亚纪，然后和她一起飞速下坠。

地震撕裂了水底，叶胜和亚纪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感觉到巨大的水压从上而下，像是一个几十米高的浪砸在他们头顶。

水中四面的压力是均等的，如果头顶压力忽然增大，那只可能是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空腔。大量的水正在灌入那个空腔，连同他俩和岩块一起。纳米材料的救生索很显然无法抵抗这种自然威力，选择自己断掉了。

前舱里一片死寂，曼斯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梳，拔得发根生痛。那根救生索同时也是信号线，是联通船上和叶胜、亚纪的唯一通道。

曼斯意识到他可能损失了最得意的两个学生。

“如果你看见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见尽头，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一个淡定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

曼斯惊讶地抬起头，那是叶胜的声音。

“那是死亡，我以前看一本书上说的，现在我懂了。这里是叶胜，我和亚纪都存活着，我正通过‘蛇’的电流在和你们对话。我们已经抵达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宫殿，请回复。”

“确认么？”曼斯声音微颤。

“教授，如果你看到我眼前这面青铜墙壁，你也会相信的。”叶胜回答。

水底深处，叶胜和亚纪紧拉住彼此的手，悬浮在幽绿色的水中，抬头去看正前方，那里矗立着一面青铜巨墙。

地震暂时停止，视野随着水中的尘埃渐渐下落而清晰起来。叶胜从青铜壁的铜锈中辨认出了一个斑驳的印记，和刚才发现的陶片上的印记完全一样，是一张在火焰中灼烧的脸，只是大了很多。

“这是一座…青铜之城？”亚纪轻声说，她和叶胜之间还有一根单独的通讯线，只需要手拉手就能接通。

“和传说中他在北欧冰雪上铸造的青铜之城一样。”叶胜说，“我们走运了！如果不是地震打开了裂缝，我们是没法自行钻洞到达这里的。”

“是啊，谁会知道它被埋藏在地下几十米的深处？用青铜铸造整座城市，真不知道龙族怎么做到的。”

“冯·施耐德教授有过一种猜测，龙王诺顿是请［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把整座山脉凿空作为模子，然后他把铜浆从山顶灌入，青铜之城成型的同时，高热导致山岩崩裂，从而形成了一座完全由青铜制造的城市来作为他的栖息地。”

“想象那个场面真是疯狂。”亚纪轻声说，“他会在里面么？”

“叶胜、亚纪，你们的氧气含量不足了，”曼斯的声音传来，“而且我怕会有余震，你俩还是先撤回来吧。”

“教授！我和亚纪现在就在龙和人两个世界的边缘，你会在触摸到世界边缘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么？如果余震把这条缝掩埋了，咱们都会遗憾死的。”叶胜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有一条‘蛇’已经进入了青铜城，但在围绕着什么游动。我能感觉到它很恐惧。”

“能让蛇恐惧的，是诺顿本人的坟墓么？”曼斯深深吸了口气，“好吧，我同意了。随后我会下水为你们更换新的设备，但是记住，你们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随后长江航道海事局的直升机大概也到了，那时候我们的行动就要被迫停止。”

“明白，”叶胜说，“可我发现这东西连条缝都没有，勾八龙王造房子不留个门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等着我带个锁匠去找你们。”曼斯说。

曼斯走到后舱边穿潜水服边给校长拨通了电话，“校长，［夔门计划］有新进展了，叶胜和亚纪在地震产生的水下裂缝里，找到一座完全由青铜铸造的城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青铜古城，那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宫殿。”

“我们应当立刻探索，虽然长江江面上的风雨很大，”曼斯说，“不过天晴的时候我们恐怕就会有竞争者。”

“竞争者？是谁？勾八敢抢我们的活，校长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去活剥了他们！”

“一支水下探险队，被中国香港的民间基金资助，探索一处新发现的水下墓葬...等等，校长你身边有别人？”曼斯说。

“嗯对，路明非正在和我一起赶来，他也会参加这次的行动。”校长无奈的解释。

“好吧，如果被普通人发现了青铜古城，我们可能无从保密了。叶胜感觉到青铜古城里…有什么东西，那不是座死城。”

“明白了，你的请求被批准，”校长说，“切记不能让一个纯血龙族离开我们的监控，这种东西脱离掌控，整个世界会被颠倒的。”

“时间有限，要打开青铜之城，我申请使用［钥匙］。”

“我好吃好喝的养着这小子，如今终于收到回报了！”

曼斯收起电话，俯下身轻轻抚摸着摇篮里的婴儿，这个娃正在一边啃着右手大拇指一边瞪大无辜的眼睛看着曼斯。

摇篮边坐着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她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的钻戒说明她有一个很富有的丈夫。

“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钥匙］，使用起来可要当心。这么高的龙血纯度，再难找到第二个，楚子航也没法和他相比。”女人说。

“可他比楚子航乖多了，”曼斯逗弄婴儿，“况且论血统，今年校长还招了个［S］级的路明非，你别摆出这么不相信人的样子，你只是他的养母，我们大家都很喜欢［钥匙］的。有这闲工夫你不如多关心你自己的女儿。”

“陈墨瞳么？”女人淡淡地说，“我看不出她把我当作母亲。”

“你们的家庭问题很复杂…工作时间就不讨论这个了，”曼斯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看着女人的眼睛，“反正你作为养母改尽的责任要做到呀。”

“你是她的导师，关心她我也能理解。不过一个能不哭不闹的看着自己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还安安静静地等到收尸人敲门的女孩，我实在是没有去爱她的打算。”女人摇头表面自己的立场坚定。

“好吧，”曼斯叹了口气，“我只想说诺诺有时候性格是很古怪，但是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