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涵坐到了他的身边,将手伸向他,说道:“要摸摸吗?完全一致。”
“可以吗?”范太原问道。
陈雅涵点了点头。
范太原轻轻摸了摸陈雅涵的手背,的确,这层人造皮肤和真正的皮肤触感别无二致。
“你的性格似乎也变得开朗了一点。”
“是啊,重新体会到这些,我像是终于从囚笼里解放了,估计那些火星的机械覆写主义者听到了要弄死我吧。”说着,陈雅涵伸了个懒腰,“不过嘛,气气他们也好。”
“哈哈,那些义体专家们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对于实用机械的执着自然更强。”范太原笑道,“只是一群思路还没有适应现在这个时代的老头们罢了。”
“哼,那我们也不能永远这样啊,人类总是还需要美的,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追在后面吧,我们也没那个意愿让他们真的心服口服,”陈雅涵说道,双手抱住脸颊,轻轻晃着脑袋,“随他们去吧——”
突然间,走廊尽头冲来了两名医护人员,只见医生们推着一车的急救用具,朝着病房间冲了过来。
“怎么了?”范太原问道,医生们紧张的神情吓到了此处坐着的二人。
“梁光上校生命体征突然异常。”医生眉头紧锁地说道,“必须立刻抢救!”
言罢,便关闭了房门,里面传来倒腾急救用具的声音和简短的抢救命令。
“不......”
梁光感觉自己被埋在数米厚的土壤里,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个恶魔盯着他。
“你没法......让我屈服...”梁光呼出自己的话语,“我是军人......终身以生命守护...人类文明......”
恶魔开口了。
“梁光,充满荣誉感的战士,”野兽开口了,恶魔低语潜入他的大脑,梁光尝试着忽略它,无济于事,“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不堪入目,脏污不堪,内外腐烂,你会死。”
他几次尝试着入睡,尝试着把自己摁入梦境的海洋,让自己在沉睡中溺着落入海底,恶魔如影随行,净世者的魔音跟随着它,不断地灌入他的耳内,他的心灵。
“我真希望我死了。”
“死亡带不来人类需要的守护者。”
“给我滚!”
“看看你,可悲至极......”
“你又懂什么?!”
“看看你,这就是你守护你的族群的方式,像条狗一样听着那个元帅的命令,你有着强大的力量,而他给你带上了枷锁。”
“元帅给自己也戴上了枷锁。”
“而你和他一起蠢了下去。”
“我是个军人,这不会改变。”
“唯一不会改变的,是死亡和腐烂。”恶魔说道,“我能看到,你的愤怒,你把它们关进了笼子,你一直尝试着无视它们,你想要忽略,但你忽略不了,你的担忧,你的恐惧,我能看见,啊,你的锁链松动了。”
“我...不...是...”
末日的景象再度被甩到了梁光的脸上,他看到地球分崩离析,他听见了数百亿人的哀嚎。
人们在咒骂,咒骂着他。
“不......”
“这是属于你的力量,属于我们的力量。”
心中的某些东西正在被引导出来,梁光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锋利无比的利爪爬上了手指。
他想尖叫,胸口传来了紧缚感。
“注射镇定剂!现在!”
“他力气怎么这么大!”
梁光又看见了,他看到了李龙兴将军的面庞。
“梁光,敌人就是敌人,歼灭就是唯一的选择。”
“将军......”
“弗蒂尔在骗你,梁光,弗蒂尔在骗你。”
“他把你当成了炮灰,你只是他眼里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他独断专行,垄断了力量,梁光,阻止他。”
“我......”
“阻止他!”
“阻止他!”
“阻止他!”
猛兽出笼了。梁光尖叫起来,恶魔的盔甲爬山他的身体,接入每一根血管、肌腱乃至细胞。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好似被狠狠地挖去了一块,他的一部分永远地丢失了。
他看见城市在燃烧,他看见无数人的尸体被像家畜的肉一样随意团起,卷曲在一起,他看见人们哀嚎着,他看见天空被无尽的黑灰笼罩,他看见月亮破碎,他看见一片死寂笼罩的大地,他看见了文明的末路。
天空低垂,异形触须贪婪地咀嚼着地球。
“怎么回事?”
还没等两位医护人员反应过来,锋利的双爪就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医护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口中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残破的尸体像布娃娃一样被丢了出去,撞破了病房的门。梁光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暴力扯断了自己的束缚带,身体各处,异界的甲胄鳞片蔓延上身。
他举起床铺,狠狠地砸在地上,又向上抛去,电器插座打火了,室内逸散出一片紧急灭火喷剂,雾气弥漫。
梁光脖颈处的情绪控制器达到了临界值。
爆炸震撼了整间病房,整栋医院顿时陷入警报声。
“来吧,让我们做完剩下的事。”恶魔说道。
范太原一脸惊愕地看着医护人员被从里面丢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检查,然而碎裂的残破尸体已经宣告了这位医生的命运。
“范上校......”陈雅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颤音,“那个,是梁光吗?”
墙灰和雾气之间,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只见鳞片装甲不断地合拢、拼接,将最中心的那个人包裹其中,就像虚空型动力装甲的穿戴程序。
“我...是新世界的瘟疫。”人类的声音。
“我...是真实的启迪者。”兽类的声音。
“我们......”墨绿色的甲胄完成合拢,人兽的声音完成同步,生物荧光接缝面朝向二人,高大的魔物向着二人缓步走来,“是净世疫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