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峥嵘心中虽有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随意地问道:“胡大人难得莅临此地饮酒,应是件大喜事,怎的还藏着掖着?”胖掌柜满脸堆笑,答道:“小的虽愚钝,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胡大人不透露真名,自然是不愿张扬。”欧阳峥嵘笑骂道:“你倒是机敏!不妨细细道来当日情形?”
胖掌柜得欧阳峥嵘夸赞,心中喜不自胜,连忙殷勤地讲述起来:“这事儿啊,得追溯到好些年前了。那日,柳家庄的大管家柳丁亲临小店,特地嘱咐我要格外留心,说是近日将有贵客临门。我自然不敢怠慢,追问详情,他却守口如瓶。最后还是被我缠得没法子,才透露贵客乃是一位壮年文士。柳丁平日里与我交情匪浅,却不知那日为何如此谨慎。”
萧念菡见胖掌柜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道:“柳丁定是对胡大人的行程了如指掌,既怕他在此处受委屈,又怕直言相告会让你束手束脚,这道理浅显易懂,怎的你就不开窍呢?”胖掌柜一拍脑门,笑道:“哎呀,小姐真是慧眼如炬!胡大人那样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想瞒也瞒不住啊。再说,我曾有幸一睹胡大人风采,柳丁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胖掌柜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自那以后,我每见壮年文士进店便格外小心,还因此花了不少冤枉钱。一日傍晚,店里来了一对男女,那小姑娘不过十岁光景,长得……啧啧,真是跟小姐您有几分神似呢。我正多看了几眼,一转头,嘿!旁边那位竟是胡大人!我赶忙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引至雅间,菜是我娘亲自下厨,还特地拿出了店里珍藏多年的柳泉佳酿。胡大人酒酣耳热之际,便大笔一挥,留下了这幅墨宝。”
一番话下来,人物性格愈发鲜明,对话也更加生动鲜活。萧念菡心生疑问,截住话头问道:“胡大人既然来了兴致主动题字,为何不署真名呢?”
胖掌柜一脸愧色,讷讷答道:“哎,都怪小的多嘴!小的一时昏了头,喊了句‘小二,快些找人把胡大人墨宝裱糊起来!’此刻胡大人‘濙’字已点完三个点,笔锋一转便将‘濙’字改作‘涂’字,哎……”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萧念菡正听到兴头,却见胖掌柜闭口不言,急忙催促道:“胡大人既是雅兴大发,挥毫泼墨,又为何不以真名示人呢?”
胖掌柜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晕,他挠了挠头,支吾道:“哎,这都怪我这张多嘴的!当时我一时兴奋,脱口而出:‘小二,快找人把胡大人的墨宝裱起来!’话音未落,胡大人那‘濙’字的三个点已优雅落成,可他笔锋一转,竟将‘濙’改作了‘涂’,哎……”说到这里,胖掌柜不禁长叹一声,满是惋惜。
萧念菡听得正起劲,见胖掌柜突然停下,急忙催促道:“哎呀,胖伯伯,您别停呀,后来呢?快说说嘛!”
胖掌柜摸了摸自己那光秃秃的下巴,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继续说道:“所幸的是,我伺候得还算周到,胡大人并未责怪于我。但事后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天赐的墨宝,竟未能留下真名,捡到是块骨头,掼不是块肉,这叫我如何是好?真是让人既爱又恨啊!最后,我还是找人将这幅字裱好,挂在了店内,权当是增添点文化气息吧。”
萧念菡闻言,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惊呼道:“胖伯伯,您这可是真不知好歹啊!胡大人乃是建安二年的进士,书法上的造诣非同小可,您这样随意对待,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不过话说回来,这对联后来怎么又挪到正门两侧了呢?”
胖掌柜被萧念菡一连串的问题逗得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说道:“胖人嘛,就是爱说话,特别是遇到像你这样爱问的小姑娘,更是停不下来了。不过天色已晚,我看老爷似乎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