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看着马灯下的沈小姐,像是发现了什么。
“咦...你怎么看上去好像一个人?”
沈家玉也被阿土的话勾起兴趣。
“哦...我到底像谁呢?”
“大哥,你看她,像不像...那个小状师?”
“小状师?”沈家玉疑惑地看了看阿土。
“沈小姐,数月前小木匠的事,是你吧?”阿土问到。
“那天出手相助的,想必就是你们了!”对沈家玉来说,这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阿土笑着说到。
“没想到,还能再遇上你。”
“呵呵呵...真是太想不到了...”沈家玉拉着阿土的手,高兴得蹦跳起来。
看沈家玉高兴的样子,妙迹耘微笑着说到。
“快去洗洗吧,瞧你一头灰土满脸泥垢,想认出你还真是不容易。”
“哎呀,丢死人啦!”沈家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下不堪的状况。
赶紧捂住脸,逃命似的往厨房方向跑了去。
“阿土,外面那两个,赶紧弄进来,别冻坏了。”
“知道了。”
等沈家玉整理好回来,基本已收拾妥当,并生起了火堆,就等她入桌开饭。
梳洗过的沈家玉,更显玲珑可爱,原来是个小美人胚子。
只是没了之前大方的样,倒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拘谨和不安。
“怎么了?”妙迹耘关切地问到。
“我...我刚才那个样子,是不是有点...”沈家玉一副腼腆的样子。
“哦,你是因为这个呀,你这是洗尽铅华,方显本色。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用纠结了,快坐下来吃饭吧。”妙迹耘宽慰了一句。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听妙迹耘这么一说,沈家玉似乎又有了自信,高兴地坐到了妙迹耘的旁边。
可能连沈家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小小的心底,一颗种子正从心田破土而出,悄然地生长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也随之而来。
她这个年纪,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季节。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没有太多的话,都埋头吃饭。
让小威和三贵不解的是,一向活泼话多的小姐,今天就像变了个人,出奇的安静,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
而此时的沈家玉,边吃边时不时的偷偷看向妙迹耘,心里充满着遐想。
吃完饭,趁着其他人忙着收拾的时候,妙迹耘把阿土拉到一边。
“阿土,你问过话了吗?”
“我问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了呢。”
“就说说吧。”
“大哥,还真让你说着了,他们就是土匪,但不是我们要找的土匪。他们先前都是黔阳保安旅的,他们的长官叫陈汉章,他们几个都是姓陈手下的兵。而这个保安旅,其实是被政府收编的土匪武装,原来干的就是土匪行当。”
“后来,这几个觉得当兵没有当土匪的日子舒坦,于是拉了几个铁杆兄弟,在黔阳抢了一大户人家,跑出来重操旧业。”
“这里只是临时的落脚点,因为之前在这一带干过,对这里也比较熟悉。劫沈小姐向沈父索要赎金,是他们在这里干的最后一票,打算得手后就要到北边去,他们也怕陈汉章派人来追杀他们。”
正说话间,沈家玉从厨房回来。
“两个哥哥在聊什么呢?”
“沈小姐,你自己说要去帮着刷碗的,怎么又回来了?”阿土问到。
“三贵他们两个不让,愣把我给拦回来了。”沈家玉连忙作了解释。
“就是嘛,你一个大小姐,去刷碗还真不合适。”
“阿土哥,别一口一个小姐的,就叫我家玉吧,听着也亲近些。”
“大哥可以,但我不能,我...我比较习惯这样。”阿土差一点说漏了嘴,这是事关主仆间的礼数问题,作为随从和下人,是不能直呼名讳的。
“一个称呼而已,就随他吧。还有,你也不用叫他阿土哥,叫他阿土就行,你俩的年纪相仿,他应该也大不了你几天。”妙迹耘在一旁说到。
“嗯,知道了。”沈家玉乖巧地点点头。
“沈小姐,你怎么不怕他们呢?”阿土好奇的问到。
“那几个土匪,有什么好怕的。”沈家玉说得很随意。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土匪。”阿土很是吃惊。
“就算我之前不知道,你现在的话,不就等于告诉了我。”沈家玉笑了笑。
阿土显得有些尴尬,这个沈小姐实在是太聪明。
“先前就觉得不对劲了,来的路上,我问了他们一些问题,要么前后矛盾,要么就对不上。后来,觉得我话太多,把我的嘴堵了,都不让我说话。”
“你觉得是哪不对劲?”
“那身军服就不对劲呀,有那么傻吗?军队打劫,还往自己头上贴标签。”
阿土已经知道,自己提的问题是多余的。
“知道是土匪,你也不怕?”阿土又问。
“土匪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们也别觉得奇怪,打我记事起,一年里至少能见到土匪一两次。因为,我爹经营着一家马店,就在离这不远的马迹塘,从这里去的话,估计一天也能到。”
“这么说吧,基本上每年都会有三、两拨的土匪,会光顾我家的马店,刚见到的时候,确实挺怕的,再后来,见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每年都去你家抢几次,那还不得倒闭了?”
“那是你们有所不知,这一带的土匪,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不抢马店,在马店里歇脚的客商也不抢,要动手的话,那也是远离了马店以后。他们到马店也是来歇脚的,吃饱喝足后就会自行离开,通常都不会住下,只须给他们提供吃喝就行,偶尔也会要个十几块的,说是茶水费。”
“后来,我爹也不等他们开口要,来的时候就先给了他们,或许因为这样,我家马店很多年了,从没被土匪为难过。再说,土匪就图财,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这边被土匪打劫的常有,伤人的事也有,就很少听说土匪杀人。”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阿土明白过来。
“大哥,那几个土匪,今天晚上怎么安置?”阿土突然想起来。
“这是个大通间,他们也就十个人,就让他们呆在里面,再生上一堆火,工棚简陋四处通风,有堆火也能驱些寒。我们就把这里收拾一下,靠近现在的火堆将就一晚,我们四个轮流值守就行。”
“你再去告诉他们,晚上也不用想着逃走,明早会放了他们,还会给他们足够的路费,让他们到北边去,留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活路。”
“妙大哥,您真是菩萨心肠。”妙迹耘的宽厚,沈家玉看在了眼里。
“他们也没为难你,不过是图个财而已,若能改过从善,理应给他们机会。”
“那个顾姓领头的也确实没那么坏,除了堵上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以外,倒也没把我怎么样。”
沈家玉此话也随心。
“我这就去告知他们,顺便再警告一下。”阿土说完,就走向里间。
“妙大哥,睡觉的时候,我能挨着你吗?”沈家玉小心地问到。
“当然可以,相互挨着,也能取暖。”
妙迹耘没什么介意,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孩子。
“那就太好了!”
沈家玉却不这么想,她想紧挨妙迹耘,越近越好,并不是因为怕冷或是害怕。
“那就收拾一下,我再去弄点柴火。”
“嗯!”沈家玉开心地应了声,便动手整理起来。
阿土和三贵把马牵回来后,从行李中取了几件披盖和毛毯,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围着火堆准备歇息。
沈家玉紧挨着妙迹耘,想说点什么似乎又不太好意思,是女孩总会矜持一点。
刚开始,羞涩的沈家玉,并没有直接贴靠过去,大气不出的卷缩在妙迹耘给她的毛毯里,有意无意地扭动着身体,如蜗牛般向妙迹耘挪去。
这也是沈家玉为自己想到的办法,既能慢慢地挪动靠近,又能引起妙迹耘的注意,她这番折腾的样子,让人看上去感觉到她很冷。
沈家玉的异动,自然逃不过妙迹耘的眼睛。
“冷的话,就靠过来吧。”
“嗯...”
费劲扭了半天的沈家玉,等的就是这句话,很自然地就将头靠了上去。
沈家玉尽量把整个身体,都紧贴在妙迹耘的身上,让自己感觉到如同进到了怀里。半掩面的毛毯下,沈家玉满脸尽是甜美,这样的感觉她从未有过。
火堆旁的三贵他们,看在眼里也不觉奇怪,天冷很正常,而她就是个孩子。
到了半夜,困得不行的沈家玉,头枕着妙迹耘的腿部就睡了过去。
妙迹耘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沈家玉的胆大和睿智,与自己的妹妹极为相近,就连妹妹当年被土匪绑走时的年纪,也同沈家玉差不多,这让妙迹耘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失踪已久的妹妹。
望向茫茫黑夜,妙迹耘心里不禁在问,香琴,你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