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问道:“大哥,你吃了肉鸽以后什么反应?”
大哥略微一皱眉:“嗯……”,似乎还在回味,“也没什么,就是挺好吃的。”
过云以为大哥要说出些什么来,听到只是这个,差点喷了。
“那和我们现在吃的野鸡肉比起来如何?”
“当初让你尝一口你不吃,现在好奇劲儿上来了?”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功力提升了吗?”
“知道啊,大哥开个玩笑。其实你要说功力嘛,现在还体会不深。但是有一点我想开了。以前的我是吃素的,可是当我肉鸽入口的一刹那,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
“我悟了。”
“你悟了什么?”
“放在以前,我对荤素是泾渭分明的,现在,也就是那一刻开始,我觉得我吃的不是荤素,我吃的是想法。”
“展开说说。”
“对我们练武人来讲,是讲究心法的,心法也可以理解为心里的想法。心里的想法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打法。若是心中有执念,就会墨守成规,武学上必然会走上窄路。”
“心法是心里的想法,心法决定了你的打法。”过云心中默念道。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一切随心,打法自然随心而欲,过云虽然功夫欠火候,但速成之境界可以说无有过之者,已经完全臻入因地制宜,随机制敌的化境。
过云点点头:“大哥说得在理。”
苗苗多数时间注意力都在过云身上,她忽然说道:“云哥,我总是希望有那么一个时代,人们不再需要武术。可以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可能是有感而发吧,她这句话比较走心,也挺扎心,在场的人心有同感。
大哥有些尴尬,好像是他的话头。
但是练武人的话题还真的是少得可怜啊。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气氛,他起身对苗苗说:“苗苗,你们吃,你们聊,我去去就来。”
过云觉得苗苗这话把自己和大哥显得很肤浅,好像是男人们聚在一起就是打打杀杀,没有别的,更谈不到广泛的生活兴趣,或者说热爱生活吧。
但他又打心里赞成苗苗的心里话,有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愿意和朋友们分享本就是好事。拿她来讲,习武是为了弃武,这何尝不是一种更高的境界。
他又想到大哥说的心法,心法就是心里的想法,若想驾驭自己的心法,就要把自己的心打开。想到这里,他也自然流露出自己的心声。
“知道吗?苗苗。我最喜欢有篝火,或者有暖光的画面,那让我有家的感觉和温暖,有时候不管有多危险,我都像那只飞蛾。为了那束光,不顾一切。”
这句突如其来的交心话令苗苗动容,心也为之一暖,甚至脸上已经洋溢出了一种向往的神情。
谁又不喜欢温暖和光明呢?
两个人都看着篝火,不觉得自己在发呆。
过后,过云又把大哥拉了回来,毕竟是一个团队。
他不想有任何一个人受到冷落。
“大哥,师傅是一个怎样的人?”过云问道。
“一定要让我下一个定论的话,我觉得师傅,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在每一刻,是天使和恶魔的占比决定了他当下的善恶。
过云你是知道的。师傅的几个徒弟分别是听,观,闻,品,感,思。徒弟的赐名往往代表了师傅的心境,从名字上来看,师傅是向善的。但从做事上,他过于重利,可以说是活得很纠结。
我从来不认为师傅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伪善也是善,尽管一个人内心再不善,表面的善仍会给人带去一丝温暖。
可以说师傅这种人也活得很挣扎,他也清楚什么是不好的,表面流露出的应该也是他的一部分,我恨不起来他来,毕竟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从我最开始得病时起,其他人都离我很远,只有他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直到我好转。
可是到了我帮你逃离时,他一定认为我与他离心离德,背叛了他,这我很理解,如果是我也很难不去这样想的,人之常情吧。……”
……
开云寺。
法开长老打了个喷嚏。
站在一旁的观云关心地说道:“师傅,夜已经深了,小心着凉,还是回到屋子里吧。”
闻云、品云也连声规劝。
法开叹了一口气。
在观云三人去寻过云的时候,他曾夜探飞熊寨,听到了三寨主和四寨主的事。
当他得知当日的情形,心中顿时如被利刃绞割一般疼痛难忍。
此时,回忆起那段过往,心中依旧满是伤痛,难以自抑。
他缓缓仰首望向星空,那璀璨的星辰熠熠闪耀着,仿若在向他娓娓诉说着那个久远的故事。
那还是过云被掠上山时的义子宴上的发生的事……
……在热闹的宴会一角,灯光略显昏暗之处,背对着众人,静静地站着两个人。
他们微微侧身相对,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在那两个人当中,左边的是四寨主,姓洪名世。
他在飞熊寨的四个寨主中排行老四,人称”洪四儿”。
“洪四儿”,身形清瘦,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睿智。
他总是身着一袭青衫,手持一把核桃,颇有几分谋士的风范。
虽然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切不可小瞧了他的核桃,那可是他的独门暗器。
其出手百发百中,自使用以来从未有过失手之时。
右边的是三寨主,姓杨名聪,在飞熊寨中坐第三把交椅。
杨聪身材修长而矫健,面色随和,然而眼神冰冷。
他留着一头短发,显得干净利落。
而且总是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他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内心想法。
但你要说他没朋友就错了,“洪四儿”就是他影子般的朋友。
他们也都有一个极为一致的共同点,那便是——最为抵触的人都是大寨主。
此时,“洪四儿”又贴近了些杨聪,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三哥,你说的我给你办了。是慢效的。”
杨聪注意到了“洪四儿”手中拿着的那一小包药,便伸手接了过来,点了点头道:“谢了,兄弟。要不是我们兄弟技不如人,何至于此。我先去了。”
临行前,杨聪给“洪四儿”递了个眼色,“洪四儿”即刻心领神会。
随后,杨聪迈步来至主桌前,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双手抱拳,朗声道:“大哥,恭喜大哥喜收义子。小弟特来给大哥敬酒。”
见老三前来敬酒,他也是满面春风,笑着说道:“三弟,同喜,同喜!”
门飞熊随即起身,正欲举杯痛饮,却在此时,忽见一只狗火急火燎地冲入宴席之中,一边狂奔一边嗷嗷狂吠。
那叫声瞬间打破了宴会原有的祥和之气,却也因这吵闹之音为这场宴会增添了几许别样的热闹氛围。
紧接着,“洪四儿”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赶而至,口中怒喝:“哪儿跑,看我稍后不把你炖了。”
此时的宴会,众人的目光皆被这一人一狗所吸引。
原本宴会上的欢声笑语,因这意外变故更加聒噪起来。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有的面带笑意指指点点,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而杨聪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机,眼神中悄然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芒。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以快如闪电之势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悄悄撒入了门飞熊的酒杯。
他的动作极为隐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狗和“洪四儿”吸引的时候,完美地完成了这个小动作。
杨聪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宴会的热闹氛围依旧在持续升温。
门飞熊见状,喊向“洪四儿”:“老四,过来,一起喝一杯。杀狗的事交给下人去做。难得我今天高兴,过来,快过来。”
“洪四儿”闻声,放了那狗,旋即走了过来。
门飞熊命人再为“洪四儿”添上一杯酒,随后三人同时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气氛随之融洽了很多,三人又随意交谈了几句,而此时门飞熊似乎已有些醉意,脚步竟有些发飘。
杨聪与“洪四儿”及时扶住门飞熊,劝道:“大哥,你已有几分醉意,我们扶你回去吧。”
言罢,两人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住门飞熊向他的居处走去。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门飞熊的卧室。
卧室既宽敞又不失古朴韵味,内部布置精巧雅致。
一张雕花大床居于房间正中央。
两人搭着门飞熊缓缓靠近床边。
“大哥,慢些,小心脚下”,杨聪嘴里说着,目光却飘向“洪四儿”,
恰在此时,“洪四儿”也正向杨聪看来。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一凝,彼此心中已然明了对方心意。
就在二人小心翼翼地将门飞熊安置于床上的瞬间,杨聪猛地抽出了自己的匕首。
然而,就在那时,门飞熊嘟囔着“好酒……”,翻了个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杨聪一跳,他本能地收回了匕首。
这时,敲门声响起:“大哥在吗?”
杨聪眼珠一转,佯装为门飞熊整理衣襟,悄然将手探入门飞熊怀中,顺走了一个黑色长条布袋,同时极为迅速地把另一个模样相似的黑色布袋放回原处。
接着,他口中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大哥,你好好休息。我们二人这便走了。”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孩子,大概在七八岁,很可爱的样子。
两人见到那孩子,都是抱拳行礼,说道:“二哥,大哥醉了,先睡下了。我们这便出去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山寨的二当家。
就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哦,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这二人巴不得快些走,于是急忙走出房门,随后关上了门。
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门飞熊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
他眼睛放出一道寒光,沉稳地说:“老二,你所料不差。”
二当家一欠身,略微压低声音道:“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大哥你又何必以身涉险。”
“你说刚刚的那个”,门飞熊拍了拍胸口,随之传出了细甲特有的轻微咔咔之声,之后他掏出杨聪塞入的那物丢在一旁,也不知他从哪里又取出了一个黑色长条布袋,在那孩子眼前一晃,“怎会没有防范?”
“大哥,果然思虑周全。兄弟佩服。”二当家赞叹道。
“还是要仰仗兄弟的谋划才对,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门飞熊尽管很受用,还是转移了话题,“那两人是留不得了。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威胁到战神计划。一切还按原计划行事。”
“是。那张二月,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其实他的调包已经没用了,但是既然演戏就演个全套好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事了。”
杨聪和”洪四”走出门飞熊的房间后,就急不可待地奔前寨而去。
二人途经大厅,宴会还在继续,寨众们仍在推杯换盏,还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说笑着。
这时,迎面碰到了“背包客”,他一身酒气,眉飞色舞地晃动着酒壶迎了上来,说道:“二位寨主回来了,咱们还没喝过呢。来,我敬二位寨主。”
杨聪脸上堆出笑意:“兄弟,实在是不巧,大寨主刚有交待,我二人还有公干。改日,我们请你喝酒。”
二人不等“背包客”答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步快速离开。
“背包客”不再强留,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不止。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远离人群的僻静之处。
“洪四儿”边走边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吧。最近,我见他二人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兴许有所察觉。再晚恐怕真的会出事。”
杨聪应道:“正是如此。不过,刚才还是犹豫了,如果刺了也就刺了。”
“洪四儿”说:“三哥,也不能那么说,老二来敲门,你也看到了,若是真的刺了,恐怕那时你我都无法脱身。再说,你那是私仇,与我们的任务无关啊。”
杨聪道:“也是。不过好在,咱们兄弟早有谋略,拿了他的心头肉,也可以出出我心中这口恶气。只是那本《精要》,还没拿到,也不知被这老贼藏在何处,三年了,竟然毫无破绽可查,从这方面来讲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洪四儿”道:“那‘战神药’是他三十年的心血,丢了不说心疼死,也会扒层皮吧。而那《精要》也许根本不存在。”
“也许吧”,杨聪应道,他在自己的内怀里摸了一下,布袋还在,心头一宽。
杨聪继续说:“有这‘战神药’,我们总算有了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