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么狗,谁家的狗!”
我瞥了老头一眼。
“找丢失的狗,重金悬赏的狗!”
哎,还挺犟,老糊涂,我懒得搭理你。
“你这憨憨的模样,一看就没什么心机,怎么和小三斗智斗勇?”
此话一出,电梯里十几道目光冲我刷刷刷刷刷刷,并形成了一道无人靠近、直径三十公分的隔离圈。
我?斗小三?
大爷的,小三都是女的,我和小三斗智斗勇,那我成什么了?
“什么小三?哪来的小三?大爷,别胡说八道,我是个直男,我喜欢女的!”
我极不耐烦呵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杀人的事你们也跟着掺和!”
大爷这一句话出来,电梯里顿时安静了。
一位不满三岁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指着我问她妈妈:妈妈,你看这位叔叔的耳朵上有好大的一个洞洞,像是被刀子挖的一样!
小老弟,不懂别瞎说,我这是正儿八经的耳蜗!
我一头大汗,大爷的,这气氛给渲染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满脸通红,眼神直勾勾看着我,以每秒十次的手速拍打着电梯的开门按钮。
我赶紧解释:“大姐,不要着急,别听大爷胡说!你看我面相,像是毒辣的人吗?”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我彻底怒了:“妈的,谁用张学友的歌当手机铃声!”
闻言,大姐立马瘫坐在了地上,众人皆惊愕,只有一位站在人群之后、纹着苍龙白虎的兄弟,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冷漠脸。
我双手一摊:“我真不是坏人,杀人的事我更不能干,要知道杀人是要犯法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罪”,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些我都知道。”
语毕,我看到电梯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同时咽了一大口唾沫。
我明白了,就现在这故事情节,我有一百张嘴都不够解释的!
突然“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众人侧身涌出电梯,其中跑在最前面的是刚才很稳当的苍龙白虎兄,边跑边娘娘腔喊叫个不停!
呦呵,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人去楼空,我双手掐腰:“大爷,没外人了,还有啥要说的?刚下你说和小三斗智斗勇是什么意思?”
大爷不服道:“没啥意思,年纪轻轻,我劝你回头是岸,你还戴个眼镜,这眼睛不好使,怎么跟踪、怎么偷拍?”
“大爷,这是十块钱,你从二十八楼下去,行吗!”
清洁大爷摇了摇头,拿着我的十块钱下了电梯,我长舒一口气,这肯定也算一种诈骗。
“三十二楼到了!”
我梳理了一下发型,面带微笑地抬起头,我知道会有同事恰好路过电梯口,她们驻足停顿,投来一双对新人期待的目光,我们会四目相对,会春暖花开、热情洋溢、一见钟情!
叮咚!
门开了,眼前一片黑!
大楼......停电了?
门口一个瘦弱的人影在左右晃动,我急忙按下关门键,来不及了,那不知是鬼还是人的家伙,一脚踩到在了电梯口上,门又开了。
“谁……你是谁?”
我躲到电梯的东南角,声音明显在颤抖。
那个人从暗处走来,依然保持沉默。
“大爷!”
我又惊又喜。
“你怎么在这儿?”
大爷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他将右手伸向门外,示意我出电梯口。
刚才的一幕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既然都到了,还是出来看看吧!”
硕大的顶楼空无一物,可能是因为夏天太热,楼顶上覆盖着一层隔热膜,所以这里才会变得昏暗不明,空气甚至有生锈的味道,显然通风并不好,地上尘土厚重,都能踏出清晰的脚印。
借着勉强的光线,有一串脚印从电梯口通往三十二楼的西侧,那里有一个极其简易的小屋,看起来更像个车库。
我和大爷来到小屋前,卷帘门早被拉了下来,门的左边贴着用红纸打印的五个字:私家侦探社,右边贴着白纸黑底的联系方式:王洪,电话……
我两眼一抹黑,觉得有口气没上来,这口气要是运行到肺部,可能就得得肺气肿。
“大爷,说实话,我是不是被骗了?”
“是……也不是!”
大爷摘下他绿色的工作帽,头发白了一半。
“是你想多了,不对,应该说是你们想多了,如果没有记错,你是这个月第十个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也是第十个给我十块钱的人,小伙子,电影里的东西和现实中的私家侦探没有一点关系,从这点看,你们是一厢情愿。”
我掏出一颗“红将军”递了过去。
“大爷,你认识这个叫王洪的?”
“算认识吧,不熟。”
我又扫了一眼空旷的三十二楼。
“看样子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开发利用啊,连水电线路都没有。”
“看得够仔细的啊!”
大爷吸了口烟,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烟真呛人,咳……咳……盖楼的时候三十二楼死过人,开发商觉得不吉利,就找了个风水师算了算,风水师说只要这一层不用,就没啥大碍,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是毛坯的,这间小屋原本是个储物间,后来也空了出来。”
我围着小屋转了半圈,突然想起那是一个开宝马的胖子。
“大爷,这间小屋免费给他用吗?”
“怎么可能,一月800,这个王洪也是个死心眼,一楼有间储藏室,面积和它差不多,月租也是800,他偏看中了这里。”
大爷摇着脑袋,他的脸被刚吐出来的烟完全遮盖住。
我大概猜到,昨天那辆宝马压根就不是他的,可能是租、偷、抢,但绝不是买的,目的主要是用来糊弄人。
他妈的!女人容易被香车宝马糊弄了,我这个大男人怎么也被宝马给眼花缭乱了!
昨天刚找到的理想和人生方向,转眼间灰飞烟灭,还不如一场春梦,做个春梦顶多损失点体液,总比这空欢喜好。
想到这,我突然有些胸闷气短、恶心呕吐,像直肠倒灌。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大爷,你确定我遇到的胖子就是王洪?”
我多么希望胖子给错了地址,希望大爷刚才和我开了个国际玩笑。
大爷毫不犹豫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记下他的手机号,从这出去随便找一个广告牌或者电线杆,你就能彻底瘪了!”
“不能骗人是不是?”
“唉,就眼前这环境,我想骗你你能信吗?除非你是傻子!”
我囧了囧鼻子,人生的大方向又要变了,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不流动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发着霉味儿,是发霉的霉也是倒霉的霉,我过敏性鼻炎一再提醒我,暴雨梨花针般的喷嚏已呈风雨欲来之势。
半颗烟的功夫,我和大爷一块下了楼,我将剩下的“红将军”塞给他,灰头土脸溜出了滨海路三十八号,我的西服领带、皮鞋发胶成了这场滑稽戏的道具。
离别前,大爷留给我一句人生箴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剩下一二全是不幸!
拐弯抹角,公交站台前竖立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电线杆,自上而下贴满了广告。
最上面是包治百病的人间偏方,其次是百毒不侵的男科医院,再下一张是一串数字,是一个姓包的女人的,这个女人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不仅留下联系方式,还有自己暴露的照片,也不怕不三不四的男人去找她麻烦。
最后一张都不是印刷品,而是三分之一张A4大白纸:私家侦探,专业寻狗!王师傅,电话......
我拿出昨天的小纸条,字迹如出一辙,我看了看灰色的天空,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喂,你好!”
“我家的狗丢了!”
“没错,就是我,无欺童叟,专业寻狗!”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我曾一度认为这是帮我渡劫的天使之声。
“喂,请问您丢的是一只什么狗?价格好说!”
“我……我把自己给弄丢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好狗!”
“大哥,寻人咱也能办啊!”
……
我在外面毫无意识地晃悠了一天,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已晚,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又是昨天那辆宝马。
“小伙子,你今天有一卦!”
“大爷,回家早歇着吧,你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昨天大妈下手有点儿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