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半月前吧,这向来热闹的长安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人物,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没有知道他从哪里来。我也是听来这的食客们七嘴八舌地说,那人凶狠异常,满面血污,一路从西进入皇城,所到之处无人敢挡,就连当时地皇城守卫见了都无不惊恐万分,纷纷避之而不及,老百姓见了之后,目眦尽裂,有的那么好大一个人了,直接尿了裤子,老人和小孩见了之后,更是当街失声号哭,心神溃散,走不动路了,只因那个人身后用铁链悬穿着一十三颗无面人首。只是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再杀人,只是静悄悄地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一直到天台山的山门前,便久久站立在那里,数日后便没了音讯,不知往何处去了。”小二越说越是恐怖,说完之后更是直摇头,不敢想象当时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后会是怎样的场景。
“既然不见踪迹,为何纷纷来这天台山呢?”老者听了之后,倒是十分淡定,并没有被小二的情绪影响。
“唉,我也不懂,此人想必仇家甚多,孤身一人来到天台山下想必一定是为了求凤阁救护。现在他人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仇家自然要来天台山讨个说法的。只是……?”小二说着,突然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老者追问道。
“只是来得人这么多,我看啊,恐怕却不单单只是讨一个说法这么简单的。十几家宗门齐聚天台山,这样的实力不要说是讨个说法,就怕生生灭了幽凤阁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也是近日来这都城内很少有人出来行走的原因了,都怕惹祸上身,被这些人怒火牵连波及。他们来的人大多的都是整个神武帝国各门各派的大能之士,像我这等无辜小民唯恐躲之不及,万一被到时候真的被战祸波及,又是一番辛苦,白白忙碌了,甚至还有可能疏忽性命,被人没来由地夺了去。所以我劝您啊,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远远离开这个地方,不要掺和其中了。”小二说完,使劲朝着老者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从哪里来,再按照原路返回去。
“小二哥虽然年纪尚轻,但是这一番见识倒也说的十分通透,让我这个老头子不得不服气啊。”老者听了他的一番说辞,不由得感慨道。
“嗨,这有什么的,干我们这行的,来来往往的人见得多了去了,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能说出个道道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二笑着说完,桌子上的一杯茶下肚,润了润喉咙。
“哈哈哈,那就多下小二哥关心了,只是老头子我今日实在有十分要紧的事,这一趟不得不去啊。”老者显然并没有将小二一番辛辛苦苦的说辞放在心上。
“什么事是比性命还要要紧的?”小二说着,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者看。
“不知你可曾听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受一位故人所托,哪怕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这一趟也是必须要走一走的。顶天立地大丈夫,岂可失信于人。”老者语气十分坚定,眼神中看不出有丝毫的犹豫。
“那就非得是今日?晚几日不行不行,等这些人都散了,您再上去,这样起码也可以保证没有性命之忧啊。”小二说。
“哈哈哈,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小二哥你可是第一个如此为我这老朽之身担忧的人啊。罢了罢了,本就已是冢中枯骨,于这匆忙繁杂的人世间也没有几寸光阴可活,即使真的丢了这老命倒是也无甚妨碍。谢谢你了,小二哥,我该走了,这酒菜多少钱?”
“哦?您,嗨,既然不听,那我也就不再劝了,随您去吧,请多多保重,酒菜钱加起来一共是十二两五钱银子,嗯,醉中眠十两,牛肉……”小二心里正好又盘算了一遍账单。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老者已将二十两银钱放在了桌上,领着山羊兀自出门去了。
边走边对小二说,“剩下的钱就暂且放你这吧,若我以后不能活着回来,还望小二哥买副棺材给我,谢谢啦。”
小二见人已经没了踪影,连忙收起了桌子上的银钱,生怕被后面的老板瞧见,只是将酒菜钱往柜台上结了之后,就赶忙收拾着桌上的碗碟,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个好固执的老人家。”
老人自是朝着天台山的方向一路远行去了,身后的山羊仍旧是晕晕乎乎的,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
只见风来得愈发猛烈了,那山羊背上驮着的比身子还长的木匣迎着风声一个劲地向后拉扯着。
老者并没有理会羊儿行路的艰难,只是自顾自地拄着杖往前行。
春日的劲风自然是拦他不住的,走的远了,逐渐的与身后的羊儿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只剩一根长长的红线牵扯着。
就算是这样,老者也仍旧没有停下来要等待的意思,只是羊儿脚底下越发使足了力气,风吹地急,它的四只蹄子只得紧紧扒住地面,脚底下也是越赶越快了。
随着老者的背影渐行渐远,店门外的街道上早已经少有人迹。
三月的凉风于人间行走,呼啸间穿堂而去。
山羊打了个寒颤,醺醺然脚步漂浮,大概是背负木匣的缘故,还不至于被风吹倒在一边。
小二再回头看时,老者与山羊已经杳然远去,不见踪迹。
斯时的帝都城内,狂风渐至,雀鸟乱鸣,小二赶紧禁闭门窗,想来今日再无来客,店也要歇了。
“歇了,歇了,这人间怕是要有大风雨要来了,快快闭好门窗。”
这声音随风越飘越远,从深深的街巷中穿过,一直消失在天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