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事后,因和京郊匪徒有关,陛下命青州王彻查,他看见你留下的记号后,曾到兰茵坊找你,不过是孤赶得巧,先一步救下你。见你昏迷,不适合舟车劳顿,索性在这里休息几日。消息已经传回京都了。”太子殿下萧桓,是众皇子中最温文尔雅的君子,他的声音轻柔舒缓,透着些微的沙哑,让人听了就能感到十足的安全。
人人都说,太子萧桓,是世家门阀培养出的,最尊贵的君子。他的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名士风范,静时不枯,动时不躁,对上不媚,对下不骄。如今一见,果然如沐春风。
魏瑶思路渐渐清晰起来,道,“我失踪这些日子,家里人可还好?”
自己横生意外,怕是父亲母亲,娘亲和姐姐,都要急疯了。
“知道你平安,他们也就放心了……”萧桓手指搭在魏瑶的被角上,反复摩挲。
这是前世就有的习惯,一旦说谎,就会忍不住找东西来摩挲,魏瑶看着萧桓,轻声道,“殿下,我的家人,真的没事么?”
萧桓抬头,眼中是被看透的些许尴尬,随即又微微抿起嘴巴……
“殿下……”魏瑶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他,“我进过内卫司,游走于仙乐坊,招惹了西南的匪徒,还差点被人害掉性命……我已经不是寻常女子,没有什么是我受不住的……”
萧桓看着魏瑶,几日前兰茵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明明那么柔弱,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在自己的怀里,在那一刻,他以为她死了。
就像他的母亲,饮了鸩酒,倒在床上的时候一样。
可是她没有,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不是经过磨难的悲戚,而是平静地询问着她的家人,有没有在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地活着。
明明她才是那个需要担心,需要好好照顾的人。
“你的父亲……”萧桓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当堂诋毁皇子,殿前失仪,被贬至永州任巡察御史。昨日已经启程了。”
“你父亲来信说,待你好一些,就差人来接你……”萧桓说完,打量魏瑶的神色。巡察御史是个八品官,永州又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到处山峦迭起,民风彪悍。皇帝这次是真的动怒,才会如此直接地贬谪。以魏梁的声望,他本就不该屈就五品御史大夫的官职,如今官场磋磨多年,不仅没有升官,反倒打入谷底。实在令人可惜。
正想着,就听魏瑶笑了两声,“挺好。”
“……”萧桓抬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烫。
他记得当初人从空中坠落的时候,自己接的稳妥,并未受伤。
“我父亲少时在太原郡,寒窗苦读,后来年纪轻轻入了仕途,在京都又困了二十年。如今终于能够出门遍览山河,不用和朝堂上的人虚与委蛇,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听闻西南永州盛产一种青果,十分酸甜可口。那里又是崇山峻岭,闲来攀登野峰,登高饮酒,想来是件乐事……”
“我这些年,在仙乐坊弹琴,也攒了不少钱,去了吃喝不愁。因为是巡察御史,也不非得和地方豪强周旋。这样有钱有闲的日子,想想就很好……”
“我都要等不及去跟他们会合了……”
萧桓看着眼前人神采飞舞,满眼憧憬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原来人间还可以如此潇洒。
原来那些众人趋之若鹜的权力,地位,仕途,真的有人不屑一顾。
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魏瑶回头,才勉强抽离出来,“我已给魏大人去信,济州和永州之间相隔几千里,路途太过遥远,待你修养一阵,我会亲自派人护送你去永州,和家人团聚。”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魏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