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回来了……我去看看……”苏凤清风尘仆仆地踏进院中,待转身,就被姜娆叫住,“她受了惊吓,体内入了阴寒,我给她用过药,现下已经睡着了……”
“这事实在荒唐,我听说有人指认阿瑶出现在贡院,那人就是明府的下人……”苏凤清坐在塌上喝了口茶,接过姜娆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所幸她那兄长武安侯终究有圣眷傍身,内卫司才这么轻易吐口。
“这事也怨不得别人,毕竟纵火的是裴轩,阿瑶又在场,难免要被泼点脏水。”姜娆往茶壶里放了一点陈皮,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阿瑶这孩子,虽然肆意,结交的人也多,可终究是个有分寸的,怎么会牵扯进这样的事情来,难不成真的喜欢裴轩那小子……”苏凤清静下心来想想,仍然有些不解。
“当年我被将军府的人缠上,你和家主又为何要出面,护住我……”姜娆抿一口茶,随意问道。
“你那是因为知道秘辛,要被人灭口,无妄之灾,怎可相提并论……”苏凤清说道。
“阿瑶就如同当日的你们,这些年,家主未必真的倾心于我,不过是当时,动了恻隐之心罢了……”姜娆说完,苏凤清立即明白过来,那时的姜娆一介孤女,医者仁心,却要为富贵人家的腌臜事赔上性命,是自己于心不忍,让自家夫君用妾室的名义保下人来。
后来她不得不随军出征,将周岁的孩子和一大家子庶务扔给姜娆。三年时间里,他的夫君和姜娆日久生情,有了身孕,她也能够理解。
魏瑶这一睡,就睡了三日,再醒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宣政殿中,昭帝独自宣召了沈知白。
“这魏家的小姐还真是大胆,贡院失火,竟敢包庇纵火之人……听说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出入仙乐坊那种地方……状元郎的文章如此周全,结亲之人却处处不得章法……”
昭帝锐利的目光落在沈知白身上,沈知白急忙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那纵火学子不过一时糊涂,究其背后原因,亦是有情可原……那学子出身寒门,跋涉千里才到京都,无奈落榜却不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是有人从中作梗,悲愤之下,才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陛下当日殿试之上,询问求才之道,微臣斗胆……天下子民并非十全十美之人,他们出身贫寒,见识浅薄,性情偏颇,是因未有足够的教化所致。臣恳请陛下宽宥百姓的不足,施以仁德教化,或许那些看似粗糙的原石经过打磨,能发出与金玉媲美的光华。”
“状元郎要朕,以仁教治国……”昭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才学,他的品德,还有他身上流着的血,都是世上最高贵的。他的眼神如同打量一块偶然得到的美玉,心中颇为欣喜,却又不能显露面上,“沈卿所言,朕会思量……毕竟贡院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搅扰了卿的大好时光。”
“沈卿心性与才学,堪与公主相配,魏家的亲事,朕来做主,就此作罢……”
“陛下……”沈知白心中一慌,急忙道,“臣出身微末,一无所有之时能得御史大人看重,此间恩情为报。若是因为状元及第,便退却亲事,怕是天下人都要戳臣的脊梁骨了……”
“他们敢……”昭帝威严怒道,“魏家女牵涉贡院一事,不能与沈卿相配,若是卿觉得还不能堵住悠悠众口,朕倒觉得魏御史教女无方……”
昭帝话音未出,沈知白已经十分清楚,若是不答应,就不仅仅是退亲这么简单了。
“陛下!”沈知白高声道,“臣遵陛下旨意……”
“沈卿总算还算清醒……过几日吏部遴选,沈卿就先去翰林院任职,和那些大儒们好好讨教,不要辜负朕的期望……”翰林院里尽是清流,若是沈知白能获得声望,他日身份恢复,也是一份助力。
“是,陛下……”沈知白头贴在地上,口中一片苦涩。
自他进入京都,便处处感受到权力的胁迫,每走一步,都身不由己。
难怪魏瑶初时,处处躲着自己,原来她早就看得清楚。
这样聪慧清明的女子,他却还是失去了。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纵火的,被扔到洛州白马书院做苦役,看似惩罚,实则能接触洛州百年以来聚集的那些大儒,这是多少世家子弟都没有的机会……沈知白也因为庆祝宴被搅扰,顺顺利利地钦点去了翰林院,一上来就是从六品位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