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我应该是喜欢过你,只不过那时候我不明白。但你比我看得清楚,趁我越陷越深之前,就在中间竖起城墙,不让我再往前走了。”
“是你先告诉我,对你保持距离的。所以我拼命地让自己认清,你不可能爱上我这个事实。”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我知道配不上你,所以就在你画的线外头来回走,我不敢越界,但也不舍得转身就走,那三年,我一直是这样纠结着过来的,可我从来没有过怨怼,一点儿也没有。”
“因为我很清楚,没有你,我不会有机会好好看这个世界,更没有机会带着奥敦上那么大的赛道,我不会见到几万观众的跑马地,不会知道草原之外,原来是这个样子。”
原遗山喉咙哽得生疼,在她眼底看到氤氲的雾气,动了动唇,只是失声,为他曾经的自私,和自以为可以主宰一切的傲慢。
她眨了眨眼,浑身是说不出的轻松,沉积在心底这么久的,除了奥敦的死,还有这份她一直捂着盖子,不让任何人看见,就以为没有发生过的心动。
原来承认了,说出口了,也并不会怎么样。
她起码诚实地面对了自己。
尽管这段单相思如此上不得台面,更从没有得到过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可毕竟伴随了她整个少女时代。
十七岁到二十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一段萌芽的爱情葬身在深夜的南港,改写她往后余生。
那以后,她不再敢想象有关于“爱”这个字了。
隐秘的情愫,不敢言之于口的悸动,还有十七八岁丁香一般未展的心结,从来没有被对方正视过,于是连她自己也不敢正视。
“爱”这个字从此变得冰凉,像是被奉在梵天上的奢侈品,她是打滚人间的凡人,所以没有资格触碰。
她抬眼,看到原遗山充血的眼睛,莫名生出难过来。
“我不是不愿意好好听你求婚,可是原遗山,你可能以为你在求婚,但我只觉得很荒谬。像是几年前你没有正眼看过的、不要的东西,一段时间没见之后,突然起了兴趣,又想带回家了。”
他动了动唇,似要开口,却因她接下来的话五内俱焚,连呼吸都凝滞。
“可是从头到尾,你都没管过这件东西怎么想。”她似乎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何况我不是件东西,我是个人啊。”
原遗山忘记那晚他如何离开,只知道他莽撞出口的“求婚”,甚至不配得来拒绝。
从头至尾,在她不过像看了一出吊轨的野戏,她相信每一个字,却又毫不在乎,因为觉得荒诞不经。
他那与生俱来的,试图成为主宰者的本能再次搞砸了一切。
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张锦棠和他一起去千叶县看有马,往日本的飞机上,他破天荒问张锦棠,到底什么才是爱一个人。
张锦棠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半晌才问:“你……吃药了吗?”
原遗山目光不善地抬了抬眉。
“行行行,我知道了。”
张锦棠装模作样卷起拿着的杂志,在掌心敲了敲,沉吟半晌。
“说白了就是……能让对方能感觉到被爱着吧?”
原遗山垂睫,很久都没说话,张锦棠憋得难受,拿杂志捅捅他:“我答也答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他平静道,“忽然想到而已。”
张锦棠不信地撇嘴,盯了他一会儿,摇摇头继续看杂志。
平流层以上,大片的云盘桓在窗外,几千米高空里,他脑中却只是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