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不吭声了,绷在凳子上,不知道是该看桌底还是桌面。
都不应该,对话当然要看着对方。
“有印象的时候就躺在医院了?”吟游诗人起身鞠躬,我也开口开门见山。
安妮点点头,“我刚睁眼医生就让我走,就,睡了一觉的感觉。”
“那你还记得之前在做什么嘛?”
“老师让我改作业,我就出去回信息,然后眼前就一黑。”灵境的并行实现使用了脑区隔断技术,真新人可能真的不知道非公共区域才可以暂离,旅店客房或者构造一个其它能够保存自己在灵境状态的容器,不管不顾除了可能会出现匪夷所思的行为映射错误,还缺少了信号缓冲区,结果就是在知觉重新连通的时刻,安妮为这神经脉冲冲击昏了过去。
“突然被老师点名是什么感觉?”
“烦躁。”自问自答,安妮眨了眨眼,点点头表示我说中了。没来由的烦闷也找到了来由,神处同一催眠者支持的气泡空间,安妮的状态显然影响到了我的心理。
有设计感,但是依然说得通。说得通的这些信息都在表示我是个在空港率领自动机士兵抵御起重臂巨人进击的堂吉诃德,神经紧张小题大做。楚门世界并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成本问题,说得通的信息披露愈多,构建如此茧房的代价也几何倍增。我是谁,需要被这样对付?
所以我的心情更糟了。沉默充斥着包间,只有玻璃瓶碰撞的叮咚。
打破沉默的是安妮。
“昨天,谢谢。”
“啊,客气了,你是怎么联系到我的?”
“医院的访问记录。”我以为安妮会说最近游戏列表。
“线下真实,直指要害。”
“为真实干杯。”我递上一瓶饮料,安妮犹豫了一下还是咕咚灌了一口,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
“咖啡,但是发酵时加了杜松子。”气味清香,口感醇美。
“痛饮不醉反而提神醒脑,还不用上厕所,因为我们在灵境里。”
“我听说过这个,遗产清算项目,把很多,不好再找到的体验上传保留进了灵境。”
“目前还在推广阶段,免费,敞口糟作。”听我这么说,安妮又灌了一口,闭起眼睛品味,脸上也漾起笑意。
买菜的时候看见姿风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男人摊手耸了耸肩,姿风摇了摇头,见我来了,男人转身就走。
“那人谁呀?”
“谁也不是了。”
回来我给姿风做了豆角焖面,两个人扒拉完锅底也没刷碗,冲个凉就上了床。
空调被里都是姿风身上的肥皂味。
“我觉得你回来可能不是个好决定。”姿风全身都很烫,紧握我手,十指相扣。
“离开和回来到底哪个更错,还是离开又回来错上加错?”
姿风没吱声。
“当初分手可是你提的。”
“我们……我……我不想你生活里只剩下告别。”姿风声音很轻,软如绸缎。
“你想到了么?”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干脆的像苏打饼。
“世事无常。”我紧紧环住姿风,手中用力回握。姿风很多话都是对的,只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