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隐约觉得，自己的路来到了尽头。

虽然他对尽头处到底有什么东西，根本没有预料。

但是比起毫无意义的等待，不管前方是什么东西，也值得去看一看。

他走进小径。

道路极为狭窄，张三只能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挪。

两旁的“铁树”，有些地方会延伸出尖利的断片或荆棘。

张三必须极为小心，才能穿行过去。

无法判断走了多久，但是从地势上看，似乎一直在下行，一直在拐弯。

途中不可避免的被荆棘刮蹭到，疼的张三龇牙咧嘴。

而被刺到的伤口中不见鲜血流出，和之前的感觉一样，这具身体之中没有器官，也没有血液。

突然，咚咚的声音响起。

不，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

像是森林忽然之间有了心跳，它从某个位置震荡起来，抛出一层层涟漪，被自己发现。

咚咚。

是震动。

地面没有震动，这震动来自于身体中并不存在的心脏。

张三霍然醒悟，林深之处，路的尽头，有某种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复行数十步，这震动果然更加强烈。

不知又过了多久，往下走了多久。

他眼前一亮，眼前的道路渐渐宽阔起来，心跳的震感热烈无比。

张三跑过去。

路的尽头，张三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片空荡的场地。

树木们环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圆圈。

圆的中心，白沙之上，一株巨大的树木拔地而起，几乎是周围那些树两倍的粗壮。

奇异的是，这株树木通体呈现的是诡异的暗红，而非其他树木的棕褐色。

而真正让张三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的，是树中的一个人。

树中的人，是个奇怪的描述，但是张三此刻再也找不出更好的词藻。

不知道是树从他身体中长出来，还是一条一条蟒蛇一样的藤蔓或荆棘缠绕拼凑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白发间夹杂着血迹，但是给人的感觉并不苍老。

只有脖颈以上的部位流露在外面，似乎不省人事。

但张三知道，那奇异的心跳正是从他身上发起。

不知如何，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张三意外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驱使他缓步向前走去。

似乎察觉到了张三的到来，树中的人，露在外面的头颅颤了一下，慢慢抬起。

白发下，是一张年轻的，平静的，熟悉的脸庞。

银灰色的瞳孔，无声的注视着他，一眼望去，彷佛藏匿着一整个暗淡的星系。

张三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荒谬像一只巨手将他紧紧抓住。

怪树之中，抬起的那张脸，正是张三自己。

如此相像，但是从气质上看去，却又天差地别。

他眼中不带一丝人的情感，也不像任何动物的情感。

这种诡异的相似和差别焕然生出一种细密的恐惧，让张三无法再进一步。

剧烈的心跳停歇了，张三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奇特的震感。

与此同时，眼中的那个人，嘴唇颤动一下，轻轻张开，说了一句什么。

说了什么？

张三怀疑自己距离太远，故而没有听到，于是强忍内心的不安，往前挪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