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到这里吧。”
一道声音似是同微弱的晚风混杂在一起,传入姚枢的耳中。
姚枢与一着乌衣的年轻男子停在一棵桂树旁。
这桂树生得甚是高大,枝繁叶茂,直将二人笼在底下。
晚风拂过,树影婆娑。树上淡白点金的桂花一阵摇曳,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从树上翩翩而落。
在风中懒懒散散地打了个转儿,才轻轻落在姚枢鬓发间、衣襟上,暗香徐徐,袅袅入肺。
那乌衣青年望着这洋洋洒洒的桂花,伸出手去接。
却无论如何也接之不到。
桂花从那几近透明的手中透过,落在了他脚下的地上。
他笑了笑,却也不恼,只伸手去接下一朵花儿。
“我是章平生人。”
那乌衣男子背对着姚枢,忽然开口道。
“章平?”
“是了,便是山下的那章平县。”
姚枢点了点头,正要自报乡门,却忽的欲言又止。
他不禁抬头望了望了明月,却不知如何作答。
“月是故乡明。”
“想必道友的家乡离这儿章魁山相隔甚远吧。”
姚枢点了点头。
抬头望了眼明月,却又好似在望什么别的地方。
姚枢回过神来,那乌衣男子已站在他身旁。
“我出生便气虚体弱,但凡有‘阵战厮杀、‘当兵打仗’的儿戏,他们从不叫上我。”
他忽然开口。
“虽如此,我仍独爱话本中的大将军、大侠客,只觉为国为民,以武立业,好不快活!故不愿考学,入塾上课,只是敷衍了事。”
他亦抬头望起明月,却也好似在望着什么其他地方。
“十二岁那年,我独自上山,就是在这棵树下,我遇到了老道士。”
“他问我是否想强身健体,我说想,于是,他摸了摸我的头,传了我半部道经。”
“我问他为何帮我,他只笑着摇了摇头,只称传法非救我,而为救世人。”
“我回了家,照着道经所载施为,数年下来,只觉气力增长,元培本固,不似儿时之弱。”
“琢磨出些许武艺,也得了些薄名。”
他摇了摇头,嘴角微翘,显然有几分得意。
“七月初七,北边那什么鸟天王反了。”
“军中来了消息,说那狗通ri的守备同那鸟天王通了去,也要反了去,需暗遣人给郡上传了信去,好有个应对。”
讲到这儿,他终于收敛起笑容,显出些咬牙切齿来。
“县官密召我相商此事,我辈武人,些许微末武艺,若是能保家国、活百姓,那是再好不过的,一条命罢了,舍了又何妨!”
他握起拳,一挥袖,脸上又复笑颜。
“我护着那邮吏送信。”
“哪知时运不佳,刚好遇上一撮巡弋的反贼。”
“也怪我学艺不精,没能护住那邮吏。”
他的表情中闪过几分愧色,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不过,那反贼也讨不了好!”
“小爷足足杀了他们五个,剩下一个属狗的,跑的倒快!”
“要不是老子得替那邮吏把信送了,他也跑不了!”
“最后,信是送到了,我寻思这睡一睡,休息一会儿,可这一觉睡醒,便发现自己浑浑噩噩的,不知怎的,已到了这桂花树下。”
“想不到鼠辈们的刀软绵绵的,倒能让我交了命来!哈哈!”
他伸手去抚那胡须,却抓了个空,愣了一下,浑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据道经上推测,人死之后,执念不散,遇上天时地利,因缘际会,可成阴物。”
“可寻常阴物,阴神不凝,阴体不稳,往往浑浑噩噩,我自醒来以后,神智清醒,想来应是生前修了那道经之故。”
“在这附近待着,也听说了那群人的勾当,今日没遇着便罢了,遇着了,又怎甘放你去送死,便弄了手段,只盼阻你一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