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道完谢，赵雀拔起一旁自己的佩刀，只觉右手颤抖使不上力。这才发觉右手整个手臂的黑痕开始发红，隐隐肿胀蠕动起来，像是皮肉下钻进了一群黑蛆。

“施主切莫使力。”

昙寂和尚拂尘一挥，一道白光直直飞向赵雀右臂，侵入皮肉，似与黑线龙虎相争，互不相让。几息过后，白光消失不见，臂膀上同时有了黑白两种线虫，但却都不再活跃，赵雀的疼痛渐渐淡了下去。

“多谢大师相助，不知大师可知道我这胳膊是何缘由？”

“施主这是被巴邪侵蚀，这黑虫乃是巴邪之毛发，信众与触碰之人皆会被其侵染。施主虽然幸免于难，但这巴邪毛发却要傍身左右了。我这不过是用我佛家秘术替你缓解一二，难以治本。”

这蠕动的黑虫，竟然是邪神的毛发，赵雀瞅着有些心畏。

赵雀听见了自己有些熟悉的字眼：“巴邪？莫不是他们先前说的巴老爷？”

“正是，巴邪是蜀地历久不衰的淫祀邪神。邪乃畏称，真名不可说。对巴邪的初祭往往能得其些许恩惠，但往往经年累月就会自己成为贡品。巴邪对待信众，如同蓄养牲畜的牧民对待牲畜。”

“无慈悲啊，可怜可怜。”

所以，这院子，这村子，只是巴老爷的猪圈？

昙寂扬头示意了一旁祭坛上摆着的神像，此时已经被一团蓝紫布盖上，说道：“那尊铜像就是淫祀的巴邪。幸而施主没有看过这邪魔真容，否则必不会被其放...”

“我看过啊。”

赵雀下意识就说了出来，看着哑然的昙寂，怀疑自己是否失言了。

昙寂的脸似乎有些抽动，若有所思道：“那施主定然没看真切，巴邪伪身放过几个人也是偶有的事情。”

说话间隐隐有些敷衍，似乎另有隐情，很快就换了话题。

“施主身受黑虫缠身，长此以往蔓延全身，恐成大患。不知可有打算？”

听他如此询问，定有后话。

“施主若信得过小僧，就随小僧做完法事后回寺里，寺中住持见此邪害人颇多，定有解法。”

昙寂双手合八，唯独剩两小指不并拢，用这古怪的手势连声阿弥陀佛。

“大师救我一命，自然信得过，但我有要务在身，贵寺远在一百里之外，恐怕...”

“也罢，既然施主不愿，小僧也不强求。”

“多谢大师。”

说着，昙寂又拿起拂尘，拽了一团白麻线下来，捆在赵雀胳膊上，说道：“赵施主，我这拂尘亦对这黑虫压制一二，时时绑在右臂，便可暂时无恙。”

“若是施主聪慧，甚至能暂时驱使黑虫，当做助力。关键时刻，亦可保命。前途凶险，定要多加防范。”

那白麻线收缩成一个手串大小摸样，拴在右臂。赵雀果然感觉轻盈许多，心思一动，这黑虫竟从血肉中翻涌出来，涌向墙壁，凿出了一个窟窿。黑虫虽不如昨日见到的黑潮那般壮观，但也伟力非常。

“大师竟能如此，感激之情赵某不知如何言说，只能来日偿报。”

赵雀此时激动极了，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第二个真心愿意帮他的人。他与她一样，都在见的第一面就愿意倾力帮助。这世界定然凶险，叫他如何不感激。

“施主切莫多用此邪力，保命即可，若是过于频繁，必与此地的信徒一样，沦为巴邪养料。”

“对了，这有一颗糖丸，若是右臂发作，施主亦可拿去吃了。”

昙寂声音柔和，优雅取出一颗包裹着油纸的糖丸递给他，让他如沐春风。此地的和尚真是至善，救人赠人不求报。

“赵某晓得了。”

还要说些什么，赵雀听得有声音作响，先把糖丸塞进袖口。

砰，砰，砰。

有节奏的拍击声传来，昙寂朝里屋看去，是那里的声音。声音幽怨极了，像是地狱来的抚弄，无力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