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金陵将军赵大人的骑兵骑长，赵雀。被派遣至此调查白莲教事宜。路过宝地来换点吃食，歇歇脚。”

火光举着离赵雀近了些，映着赵雀的脸和轻甲，像个俊俏将军，全不似坏茬。

赵雀将腰间的令牌拿出来给他看，证明官府身份。但眼前肥胖的青年似乎没有怎么放松，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警惕与...微不可察的窃喜。

“跟我进来吧，主家在里头呢，你们和主家说。”

一进门就能看出此家是个显耀的富户，在这小小的村舍里居然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派。先前的朱门且不多说，就单说进门入眼的一处厢房，初看不起眼，灰泥土墙的，但细细打量窗棂，实不一般。

“好奇怪的窗户。”陈二也注意到了。

“这一块窗的木头材质，像是一面紫檀，一面海黄花。但不只是材质不同，就连规格制式都不相同。像是...”

赵雀没说完，像是，从不同的两块地方扒下来的窗子，拼在了这一块窗户上。

透着纸窗和微微的火把光，赵雀看到厢房里头像是堆了不少东西，看不出是稻谷粮食，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是黑漆漆的。

“那是搁粮食的地方...”眼前的肥胖青年瞧几人朝厢房里头打量，有些紧张，赶忙把窗户关死，催促他们快些走。

赵雀一时间有些心慌，他伸手按在右胸上，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的心脏比较奇怪，不似常人，挂在右胸腔。

十来人牵着马，没走多远，就先被招呼着在马厩栓好了马。刀剑软甲和重要文书却还在身上，不敢轻易放松。到了主厅，此处虽有烛台，却仍然是一片带有棺材板味道的昏暗。

偶尔一阵过堂风吹得火苗颤动，人影乱晃。

“你们先等着，主家就出来。”

说完，那青年熄了火把，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吃力地转身，就进了里屋。大厅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十七人，所幸大厅不小，倒也不显得地狭。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尊不知是何神祇的宽大神像，却蹊跷地用红布盖着，看不到脸和身体，没有写名讳，邪性得很。

隐隐给赵雀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坛位上供着的这尊像，似乎正在无声无形地扭动，或者说蠕动？

佛像下的佛案是贡品，摆着三个青瓷盘子，依次是牛、羊的脑袋。嗡嗡的几只苍蝇在贡品旁胡乱飞着，却像是有屏障一般丝毫不敢触碰贡品。

这牛羊脑袋甚是奇怪，像是用了数十头不同的牛羊，取其头颅碎片肉块，拼凑在一起。此处的祭祀，竟能奢侈至此？

而且既然已经用了牛羊祭祀，为何独独空了一个盘子出来？按说最高礼节祭祀的三牲是猪牛羊，猪呢？

贡品旁是一个小桌，小桌上倒扣着一个箩筐，箩筐编得很精巧，最上头压着一束柳条。

箩筐的缝隙能看见里头，至少十来盘丰盛酒菜。食物香味浓郁极了，全是荤的，而且一色都是肥的能滴油的肉片。十来人各自席地而坐，盯着面前的箩筐，香味诱得他们大声吞咽着口水，似是告诉赵雀，他们很饿了。

“队正，兄弟们都饿了，不如我们先吃些热乎的。”

陈二眼见手底下的骑兵们皆如此，出来做好人。

“先吃干粮，我看这地方蹊跷，别吃东西，等见到主家再说。”

赵雀站着靠在墙上，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此处村子和宅子全然透露着邪性，他不敢放松。

等了约莫半柱香，手下的弟兄们干粮啃得干净，耐性逐渐消磨殆尽。看着赵雀的脸带些怨气，强靠着他不多的威信维持。

先前举火把的年轻胖子终于进来，身后还跟着俩人。相貌不必多提，唯一的共同点都是肥硕难言，气质更是难堪，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来了猪圈。

三人走近，赵雀才瞧见三人中间，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一个矮小瘦削的男人。

“咳咳，在下是这里的主家，肖庞。听闻下人言说有金陵来的贵客，有失远迎啊...”

那男人满脸堆着笑意，咳嗽却停不下来，像个不长命的肺痨鬼。瘦削的身型与他身旁的肥胖如猪下的人相比，反倒更像个长工。

瘦的是主人，胖的是下人，奇怪。

“萧员外，我们想来此借宿一宿。只是人多，恐惊扰了府上贵人。”

“不打紧，不打紧，我们正好有祭祀用的饭菜，咳咳。与你们吃了，做个善事再好不过。神明知道了，也要开心的。”

“你们，来得正好啊，来得正好...”

肖庞指着一旁被箩筐倒扣住的肉食，咳嗽着身体一晃一晃的，像一只狡黠的狼狈，笑容却和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