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手继续叙述下去。

“那时候我们的船只来到了以往来到最远的距离，本来这一片的鱼，在暴雨的时候，总会从深海浮上来……

“但那天，扔下去的捕网像是被什么拽住，再拉上来的时候，有一种奇特的红色粘液，逼真，呕人，呛住口鼻，布满网格纤维的每一条缝隙，连接在一起像红色的诡异之渊，单是盯着都要失了魂……

“有几个怕死的马上提议返航，可我不怕，我那侄子也不怕，我们见到这样的事马上就断定一定一条大鱼在海底翻涌，它一定很巨大，而且负伤，才吐粘液自保，染上畜牲自己的血，这才一片血腥的红色……”

听到对方用粗鄙的语言称其为“畜牲”，他冷漠淡然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眸少许复杂，一会儿后，长出温热的一口气。

“什么？”

“没什么，继续吧。”

老杰克不再言语，而是低头沉默了会儿，嘴里嘟囔和蠕动，几沫混浊的咸痰溅到一边。他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背后冰凉了一下，风衣湿透了。

“我……换下衣服吧。”他打了个哆嗦。老杰克也往炉子里添点木材，驱去湿气。

屋子里漏风，窗户有几个破洞，瓦砖看起来严丝合缝，不过走进去还是感到偶尔一滴雨滴到身体上某个部位，有点暗，留意不到究竟是哪。

换下风衣以后，他露出里面青色的内衬，上面有些纹饰，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微弱地反光，虽然暗，从轮廓还是看出来他坐下的动作。

老杰克跟着他走进屋子的深处，等他完全脱下风衣之后，留意到他背后那片水渍，又往炉子里添了些木材。

“继续说。”他的语气缓和一些，不过听着还是有些不近人情，自顾自整理起风衣的褶皱。

“那天，我们的捕网被一块礁石卡住……我们以为那是块礁石。”照着他的意思，老杰克继续说下去。

“卡住以后，我们都以为在满眼都是血浆红色的风暴里，我们已经没有了回家的希望……但是，有经验的船长利用卡住礁石的网绳，又抛下了铁锚，反而让我们被固定在了那一片区域，之后，风暴逐渐平息……”

“海……整片海……包括看不到的那些部分……好像都变成红色了。我们注意到有几个船员消失了，他们好像是因为风暴的原因从船上被抛了出去，红色的海里有几处浮起来的白色物体，我们不敢想那是什么……”

“我和我的侄子，也开始建议返航，但船长得知他的左右手之一也归于大海后，只是在原地沉默着，我注意到他的衣服也湿透了，嘴角还有一点血迹，似乎因为风暴导致的船体颠簸而受了什么内伤……他一边往海里咳着血水，一边提议，去到海底看看那个东西……那个缠住我们捕网的东西……”

“他说，在我们被缠住的时候，这片海域……就已经莫名其妙地变红了。大副曾经见过这副模样，他被吓得愣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裹挟了他的理智。无论怎么呼唤他，让他在风暴中保持平衡，他都注视海底。”

“船长说：‘在他被风浪拍飞的时候，他的脸正好转向我这边，我注意到他的脖子因为巨大的冲力扭曲了，因此他脸上的表情在那几秒维持着死前的样子，那短短的几秒，这个夹杂恐慌、无助、不解以及释然的表情，深深印在我的脑海。’”

“……在把其他几位船员救上来后，他们也一致同意要看看让大副死去的究竟是什么，而我和侄子……我们虽然是坚持航行到这么远的罪魁祸首之一，但他们也答应为不打算下潜的人员提供救生艇和充足的物资自行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