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对，思考，”他在心里默想，想要借此平静一下心绪，“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甚至恐惧的，这只不过没有适应新环境和新状况，对，慢慢会好的。可为什么母亲甚至不跟我说一声呢？他们走得很急，对，白老师说了，今天走得急。那么……那么我是，现在，从今天晚上开始，就要住在学校宿舍了？跟之前从没说过话的人住在一起？当然，当然是这样……有什么可担忧的？现在的担忧和恐惧是合理的吗？……”

他就这么想要理清所有情况，丝毫没有注意到过去了多长时间，还有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学生。

“你是侯永康吧！”对面那个同学说，也没有动筷子。

他一下子从自己的思考中惊醒，仿佛熟睡中被人突然叫醒那样皱起眉头盯着对方，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的行为仿佛有些不礼貌。

“对，你是？”他认得对面坐的同学，那是生活委员，也是白桦提到的他们班的宿舍负责人，而且上周在班里关于胡俊华的那件事，正是她帮他们扫起地上的碎玻璃碴，最后还让他去外面找一下胡俊华。

“我叫栾青，”她看到侯永康神情好了些，笑了笑，说，“首先得祝贺你了。”

“祝贺，什么？”

“祝贺你考了年级第一。”她说，从她的神情看来，确实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吃晚饭呢？”

“谢谢，没什么可祝贺的。还有关于我为什么在这儿吃饭，唔……白老师没跟你说吗？我今天就住校了。”

“是吗？”栾青拿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只包子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边嚼边说，声音含混不清，但大致能听懂，“白老师没告诉我……”

侯永康默默地打量身前的这个有些奇怪的不请自来的客人。她面目清秀，皮肤有些发黄，脸的长和宽有些不成比例，就是脸有些长，但看上去并不奇怪，眼睛很大，几乎是纯黑色，睫毛颜色很深，而且很长但并不纤细，可以说有些粗，头发乌黑浓密，在后面高高扎了一个马尾，并不长，只垂到肩膀下面一拳左右。从她双腿岔开的坐姿、抓起包子的动作和嚼着嘴里的饭说话的习惯，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标准的腼腆、柔弱的女生性格，可以说，大概更接近男生的性格。

她坐在和侯永康同一张桌子斜对面，没有正对着他。面前一张白色圆盘子里有一只包子，正是刚才她吃了一口的那只（她不知为什么吃了一口又放回盘子），还有一块圆饼切下六分之一的薄饼，左手边是一碗小米稀饭。

“我也是下午放学才知道，”侯永康说，取出筷子拆开，用两支筷子互相磨了磨前端，“对了，这地方不是教职工餐厅吗？我没来错地方吧？另外两个食堂都没有开。”

“对，”栾青喝了一口稀饭，咽下去后又抓起包子，这次没有吃，而是继续说，“这确实是教职工餐厅，不过，为了方便起见，毕竟住校生加在一起也不会有五十人，再开另外两个大食堂多少有些浪费人力物力了，所以早上和晚上只开这一个食堂，我们跟住校的老师或其他想在这儿吃饭的老师一起用这个餐厅。你不吃吗？”她吃起自己的包子，看上去是肉馅的。

侯永康也夹起水煎包吃了起来，他确实有些饿了。味道不如之前在市场吃的，不过也还算不错，他就是有些后悔没有点一份稀饭或粥。栾青看他也吃了起来，便没有再说话。

吃完后（侯永康没想到自己竟能吃完），栾青有些奇怪地瞅着他，说，“你很喜欢吃煎包？”

“也不是特别喜欢，饿了，大概是。”侯永康回答，向后靠了一下，但随即浑身一哆嗦，又向前坐回来，食堂都是凳子，没有靠背。他停顿了片刻，又说，“我们家都叫水煎包。”

“不过，这儿确实都叫煎包，入乡随俗嘛！”栾青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后又说，“七点二十还要上晚自习呢，都得慢慢适应。你上过晚自习吗？之前。”

“初中上过。”

“那还好，最开始上的时候，我感觉真是如坐针毡……呃，算了，你还有事儿要忙吧？”

“没什么事。白老师让我有事儿找你和龙三石，跟着你正好。”

“那太好了！”栾青大声说，随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你会打乒乓球吗？”

“不怎么会，只在初一打过一阵儿。”侯永康说完开始回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碰过乒乓球拍子了，初中时，他们班上的大部分男生都打篮球，而且很快在整个班级就形成有一种刻板的观念，认为男生就该打篮球，所以他并没有过多接触乒乓球。

“那就是说，会吧！”栾青起身，端起身前的盘子和盛稀饭的碗，“跟我打会儿乒乓球去吧！你肯定会去的，你同桌现在应该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