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几乎所有人都停止说笑，朝这边看过来，有不少男生也附和着笑了几声，有两个女生甚至由于惊讶尖声叫了起来，另外有几个女生由于害羞涨红了脸，把脑袋用力扭向另一侧，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好在侯永康穿了一件灰色秋裤，没有完全暴露。但他仍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任谁都会如此。他没有立刻提裤子，而是转过身，用充满怒火的眼神盯着身后仍不住大笑着的李尚泽，然后他弯下腰，提起裤子，接着立刻上前两步，贴到李尚泽身前，他比李尚泽矮很多，额头只能勉强到李尚泽的下嘴唇。但他突然用左手一把抓住李尚泽衣领，脸颊涨得通红，高高挥舞起右手，想要给这个流氓来上一拳。李刚亮和李令辉赶忙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摩擦地板的尖锐声音，但他们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制止他。

侯永康过去从未打过架，这几下利索的动作几乎完全出自本能。但他的拳头向后拉到最大距离后，就那么停在空中了，那种掺杂着几乎成为他第二天性的贫穷的顾虑的理智压到了他的冲动和愤怒，他只意识到一件事——他打不起架。他根本赔不起这一拳下去的医药费，不管是谁受伤，他都赔不起。而且打架是学校严令禁止的事，在学校打架，最少都要受到处分，计入档案，严重情况可能会被开除或勒令退学。从各种能想到的方面来看，他都不能由于一时的冲动挥出这一拳，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先挥出第一拳。

李尚泽用力挤着左眼，左侧嘴角也扭曲得变了形，仿佛正准备接下这一拳，好为他还手找一个正当理由。看到侯永康把拳头停在半空中，他把那骨骼突出的脑袋前凑了一下，贴近侯永康的耳朵低声说，“打呀！打我！你要是不打，以后我天天都要扒你裤子一次，哦，不对，可能两次，也可能三次，这倒说不准……”

侯永康这时已经由之前的愤怒转为痛苦的无奈。他松开李尚泽的领口，放下右手，向后退了一小步，没有说话。

“行，那你就等着吧，明天连你的裤衩都……”

李尚泽还没说完话，李刚亮就从侯永康左后方上前两步，用左手一把将李尚泽推开，力道非常大，李尚泽瞬间像子弹弹射而出那样向左后方退去，大腿撞在左后方的桌子，桌子差点儿被撞倒，桌面堆放的几本书散落在地上。随后，李尚泽用力推了一把身后的桌子，猛然朝李刚亮扑过来，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周围的男生都发出“喂，喂”的警戒声和尖叫声，几个男生迅速拉开几乎要扭打在一起的李刚亮和李尚泽，把他们分别往过道最两侧拉。女生们纷纷退到远离他们的另一侧靠窗台的过道，她们都沉默地站着，有几个站在讲台上，惊愕地半张着嘴，从她们的眼神中只能看到无助和惊恐，只有胡俊华仍坐在靠窗台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全过程。

侯永康用身体挡住李刚亮，低声重复说，“别冲动，李刚亮，别冲动。”

李刚亮没有挣扎，随着他们向后退，但凶狠的眼睛仍瞪着李尚泽，嘴里还不断发出有些尖利的声音，下巴也跟着剧烈摇晃，仿佛为了加强他的语气，“你他娘的就是欠揍！”

李尚泽不断挣扎着身子，挥舞着细长的双臂，嘴里大喊着，“你给我等着，等着！今天出校门你就完蛋了！”

李令辉在身后抱着李刚亮，但他看到班里最高大魁梧的刘兴，那个李尚泽的“哥们儿”已经用肥壮的手臂一个个推开那些拦着李尚泽的同学，而且，看他那副样子，显然是想清出一条路自己动手。李令辉知道班里没人能拦住刘兴，这样下去势必会发展成最严重的事态。他灵机一动，转身从前门跑出教室，在楼道里扯着嗓子大喊，“白桦来了！白桦来了！”然后惊慌地跑进班里，又大喊了一声，“白桦来了！快回座位坐下！”

一时间，所有人，包括李尚泽和刘兴都有些慌张，纷纷散开，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所有人都极力扭过头看着后门上的玻璃窗，期望白桦经过的时候不是愤怒地涨红脸。他们就那么等了半分钟后，才发现白桦并没有来，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庆幸，至少这场风波暂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