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的春天,总有下不完的雨。才是惊蛰十分,天上的云层裹着闷雷,四面八方便回荡起一片轰鸣,滚动着,浩浩从大地席卷而过。
江瑜坐在穿堂里煎药,药吊子
里的药“咕咚咕咚”沸腾着,蒸汽顶动盖子,咔嚓作响。她扭过头看外面,屋檐上齐整的白线倾斜而下,浇在青石的地砖上,和着煎药的响动,共同了组成一个热闹的人间。
小丫头诚惶诚恐,因为江瑜抢了她的活儿,不住地哀告着:
“姑娘,您上屋子里歇着去吧,等药煎好了奴婢叫您。”
江瑜手里的蒲扇打的不慌不忙,并不应她的话,吩咐旁边的画意取药盏子来。画意道是,转身去了。她个子高,人一走,后面的小丫头才露出形来。
她微曲着腿,眼里装着楚楚的神情,就那样望住江瑜。江瑜笑了笑道:
“我是为尽孝心,想必大家都能体谅。若有人问起,我自会分辨,绝不连累你。”
于是小丫头不在聒噪了,呆呆的,依旧望着她。十来岁的孩子,还不懂掩饰自己的钦慕,只觉得小姐生的那样好看,她在老爷房中只是个
三等的洒扫丫鬟,平日里连主子的面都没见过几回,今儿却见到了小姐,”竟令她有些喜不自胜。
姑娘的美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流动的,一种是静物式的,姑娘属于第二种。她像一块打磨的极其光滑的玉璧,立在那里便有她本身的文理。炉子边上分外的热,火光透了她满怀,被汗水浸过的脸愈发细腻如锦缎。那是一种不着急的美,是从骨头中生出来的,笑的时候,唇角有浅浅的靥,一口银牙整齐雪白。
药煎好了,江瑜缚起袖子倒了一碗,热气顺着回廊链接,苦相熏了满脸。
她将药盏搁在托盘上,画意端了起来,跟着江瑜一起踅身往上房走。淮南的屋子一片连着一片,有精巧的的回廊连接,阴雨天脚下的青砖吃了水,显出一种乌沉沉的色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