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半个月,易陪思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朝廷大臣说他是一个骨子里透露着凉薄的人了。
丑时已过一刻。
这一段时间,主人是真的很忙。
除了朝中丞相要处理的那些公事,主人还要周转于代圣国与临川司之间。
沉水望最近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一个刚崛起几年的小组织就敢来找临川司的麻烦。
还敢派人来暗杀,自寻死路。
但这些,主人其实都没太在意,主人最在意的,就是前阵子带回来的那位公子。
可是,主人最近和那位公子吵架了,似乎,还很严重。
央柳知道主人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好。
她每日都会等着景潇冶回来之后再入睡,今日,她一如既往地在主人房间踱步。
算着时辰,今夜,有点晚了。
央柳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她跪下祈祷上苍,求主人一定要平安归来。
哗啦一声门被推开,景潇冶一袭黑衣,捂着伤口踉跄进来。
胸口血流不止,景潇冶本是扶着墙,奈何撑不住,忽然倒在地上,央柳惊道:“主人,您还好吧?”
她真是废话,都这样了,怎么会好呢?流了那么多血……她含着眼泪说道:“奴婢立刻帮您疗伤。”
灵力和药都用了,景潇冶胸口的血还在不断涌出,央柳呜咽着道:“这血怎么止不住啊……”
景潇冶的双唇接近白色,他有气无力地安慰着央柳:“没事,你别哭,今天沉水望几个人去临川司挑事,我顺手解决了,就是不小心被偷袭,怕暗器有毒,我直接拔出来了……还好没毒。”
暗器直接拔出来,那得多痛,还是在胸口……
您是没中毒,可是这血一直不止,那是伤的多重啊。
央柳摁住他正在流血的伤口,吸着鼻子,含泪道:“奴婢去叫应公子,他肯定有法子帮您疗伤。”
“别……”景潇冶被嗓子里的血呛了一下,他眸光闪了闪,费力道:“他估计睡着了,别叫醒他。”
央柳早就推开门冲出去了,哪里听得进去别的话,嘴里还嘟囔着:“奴婢知道主人很想见到应公子,就是主人嘴硬。”
易陪思此时此刻已经入睡,门被啪啪拍响,他惊慌地坐起:“……怎么了?”
门外央柳忍着泪水大喊:“公子,救救主人吧!”
……
易陪思跟着央柳冲进了景潇冶的卧房。
房间地面滴着的全是血,或干涸,或流淌,景潇冶倒在地上,面色惨白,看到这个场面,易陪思倒吸一口气,心突突跳着,他急忙蹲下,手不知该怎么放才好:“……怎么回事?”
他这一身黑,看样子是潜入哪里,还受了暗器。
易陪思目光来回扫视,伤这么严重,究竟是干什么了啊?
景潇冶没有开口说话,易陪思拉起他的手腕,想给他把脉,景潇冶抽回手,费力说了一句:“……不要。”
易陪思:“?”
易陪思又拉起他的手,大怒:“都这样了还骄傲个什么劲啊!”
景潇冶:“……”
骄傲的那位不再反抗了,这还差不多,易陪思合上眼,仔仔细细给他把了一顿脉,把完之后,他微微愣住了。
没有灵力那一道脉象。
这怎么可能?
没有灵力那一条脉,他怎么能用灵力的啊?
他诧异地看着景潇冶:“你怎么会……”
景潇冶眼神微微沉,漆黑的长睫颤了颤,抽回手去,随后袖子严严实实遮住,扭过头。
易陪思看他这副样子,是不打算告诉他的。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吧。
还是疗伤重要。
易陪思一道灵力注入景潇冶肺腑,清凉的感觉环绕胸口,景潇冶吐了一口血,易陪思拍着他的背让他咳干净:“暗器没有毒,瘀血吐出来就好,现在已经无大碍了,伤口我给你包扎一下。”
景潇冶淡淡地嗯了一声,他递给央柳一个眼神,央柳立刻明白主人的意思,点点头,退下关上门。
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身体孱弱,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话少的人,从易陪思进屋到现在,景潇冶没说几个字,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对方只嗯了一声。
包扎好后,易陪思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帮他换上,再扶着他缓缓走向榻,给他盖好被子,一套动作温柔仔细到了极致,生怕一个不小心,碰疼了他。
都收拾好后,景潇冶抬抬眼,易陪思仍站在榻旁。
他视线缓缓落在易陪思面孔上,易陪思修长的睫毛下,眼眶有一点点发红。
他也是才注意到他的神情。
是睡了刚醒?
景潇冶心底暗叹一口气,还是打扰到他睡觉了。
时候也不早了,他问:“你不走吗?”
易陪思垂下眼帘,目光陡然缩了一下,准备了那么久的话语藏在肚子里跃跃欲出,还是因为胆量不太够,最终卡在了嗓子里。
他心道,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易陪思往前一凑,忽然抓住景潇冶的手,抬起眼,望着他,语气既是委屈,又是饱含歉意,极其温柔:“好潇冶,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景潇冶一怔,被握住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想撤走,却反被对方握的更紧。
易陪思两只手捧住了他的手,扣着他的掌心,又温声说了一句:“你受了伤,生气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不称心的事情,我们说开,好不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捧着景潇冶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个动作,曾经景潇冶对他也做过。
在很久很久之前。
忘记那次易陪思是因为什么而生气,景潇冶一边哄着,拉着他的手贴在他软绵绵的脸蛋上,那时景潇冶小啊,脸就像个刚出炉的包子,圆滚滚的,易陪思摸着他的脸,瞬间就不气了。
所以,现在他东施效颦一下,应该会有用吧?
易陪思偷偷瞧了几眼景潇冶的神情,可对方藏的太深,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景潇冶手还贴在易陪思脸颊上,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如同长草,痒痒的很。
易陪思这一套跟谁学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好哄,易陪思轻描淡写说两句话,他就什么都不生气了。
他顿了顿,收起视线,微微撇过头:“……生你气干什么。”
“是该生我气的。”易陪思继续在他手心上蹭了蹭。
景潇冶心中某处清晰地扑腾了一声。
易陪思低语道:“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从你的角度看,我真的做的很不好,我只考虑了我自己,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我没有主动告诉江颀玉我的身份,是他自己认出来的……我发誓!你想怎么生气都无所谓,但是能不能不要……冷落我、不理我。”说着说着,易陪思眉眼一垂,神色凄落下来。
景潇冶费力坐起,手摸了摸易陪思的头,想笑一笑心里却又难受的打紧,他声音哑道:“我没不理你。”